現在常常是,看過覺得不錯的書和電影,噼里啪啦就敲出一堆感想來,而看過特別喜歡的書和電影,就覺得這么信口雌黃地說著,不敬重也容易詞不達意,所以開始想要沉淀,想要斟酌,想要把千絲萬縷的感受擰一股繩兒,看著爽利。
結果呢,往往就是沉淀到最后,沖動散了,熱情勁兒也沒了,就不寫了。
所以我還是趁著勁兒,隨便寫寫得了。
以上是題外。
1、畸零
看《花街往事》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好多所謂的成長文學里,都喜歡帶著一個畸零人的角色,最有名的是《阿甘正傳》、《鐵皮鼓》有長不大的孩子,《塵埃落定》是傻子繼承人,《春盡江南》里的瘋哥哥……總之多,多到不勝枚舉,就連《動物兇猛》到《陽光燦爛的日子》都會多出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傻子來。《花街》的“我”是個歪脖,好友方小兵是個聾啞。讓人懷疑文藝家都有點“殘缺情結”,總是想在這些不健全的人身上,安插一些洞察天機,深入性靈的特質,這傳統好像從莊子就開始了,他筆下右師、支離疏、王駘、申徒嘉、叔山無趾、哀駘它、支離無唇、甕大癭、子輿、佝僂丈人、滑介叔,個個不都是自成體系的練達高人?
顧小山歪著腦袋看的世界,乍看好像并沒有什么不同,一直期待他也因此是個見識不凡的異人,不過最后還是被作者收了一把生生剎住,落回了有骨有肉的回憶,難免略失望。其實要真來個云里霧里先知一樣的人物,我也未必喜歡,話說回來,我們生而有為魚有為鳥,又怎么談得上彼此了解?這么一想那些人倒真的有了與生俱來的神秘感。也難怪。
接著我就想起了小學時候住的那個大院,有個著名的傻子,十幾歲的唐氏兒,整天拿著三根筷子,且走且敲,好幾次我見了他嚇得拔腿就跑,躲在黑暗的樓道里大氣不敢喘,聽那筷子敲擊的聲音走遠變小不見了,才探頭出來,飛奔回家。還有我們班上一個皮膚特別白皙嘴巴紅紅的的男孩兒,也是輕微智障,他爹是個軍人,儀表堂堂的,媽媽是個家屬,總是一臉憔悴,他爹會當著同學的面毫不留情地痛揍他,他媽媽就在旁邊看著。不吭聲。后來發展到同學老師都欺負他,他可真經打,上課鈴響了,細白的臉上全是灰,從地上爬起來,笑嘻嘻地就回教室了。打人的因此更不痛快,惡狠狠追上去當著老師也敢給他頭上響亮地一巴掌。“傻子!”四年級那個暑假,他被爸媽鎖在家里,樓下一群小孩忽悠他翻窗戶,從六樓掉下來摔死了。
他們真的比我們知道更多世界的奧秘嗎?就像看不見的人聽到更多的聲音,聽不見的人辨認更多的細節?我不知道。
2 跳舞
我媽我爸交際舞和迪斯科都跳得好,沒有老顧那么傳奇,但好像也輝煌過。
但我不會跳舞,動作都不懂協調。小時候我媽教過我一次,氣得直罵我笨,后來我哭得直打嗝兒說你這么嫌棄我干嘛,后來這事兒就再沒人提了。
3 懷舊
《阿甘正傳》剛上映,有人批評說它是“占了懷舊情緒的便宜”。有時候文藝評論好像就是這么口不擇言,有人想懷舊,就有人生產東西讓大家借以懷舊,哪兒不對?這算是消費社會里的良心產業了吧?當然賣相不佳另當別論,《致青春》就不好,它野心太大網織得太大,結果也許是捕捉到了更廣闊的的觀眾,可是也是捉襟見肘,年代混亂。《頤和園》不錯,證明人們懷舊并非只是與自己有關才可以。你抓不住時代的精神,就假了,就露怯,就不好看,就沒共鳴。是這樣的。
這些年上了好多打著“集體回憶”旗號的作品的當,本來就不愛看,不小心看到個個都膚淺得,別說骨頭和肉了,皮都沒有,恨不得剪幾個符號貼臉上,敷衍了事。不過賣相特別差,也總是銷路非常好,偏偏還有好多人在其中找群體認同感,一茬一茬地生拉硬拽著所謂的共同回憶。矯情,啐!
可是又怎么可能做到,切莫回頭?所以姿勢好看一點,總是要得。《花街往事》姿勢不錯,但我忽然什么都不想說了。畢竟你曉得路內的話,就知道他雖然寫的是他熟悉的生活,但總會讓你錯覺找到了自己的過往。可是定下神想,我少年時代就一個除了讀書外特別宅很自卑又有些作關鍵是基本上整天獨來獨往的人。怎么會跟路小路顧小山有共鳴?
所以說,好作家,都是騙子。
4 垃圾
全書最喜歡的是老顧跟小顧講的那段話:
“跳舞就是這樣,舞場就是人生,你可以和垃圾活在同一個世界,但不要和他們一起跳舞。”
起初有點哀傷,后來有點悲憤,到后來再想想,這些情緒都來自于把自己假設成了“和垃圾活在同一個世界”的那個人,于是就釋然了,誰是垃圾,還不一定呢。哼!
#深井冰未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