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透漏著絲絲涼意，也帶著死寂。

“西南角的樓頂防衛有疏忽。”

一個身穿黑衣的男人對著空氣說。

“我先去，你善后。”

奇怪的是空氣竟然回應了，是一個女孩子的聲音，清脆，靈動。

那黑衣男子點了點頭，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西南角樓頂，男子出現在這里。

不遠處的鐘樓在雨的點綴下顯得有些扭曲，仿佛隨時會崩塌，上面寫著2281年。

幾年前，一個叫許荊的人自稱是來自過去的穿越者，他說的一番言論在當時引起了軒然大波，一些人把他當傻子，另一些人則是信了許荊，甚至……開啟了對這個世界的改造，而這些改造，驗證了許荊是對的。

因為對最小粒子的分離實驗、對物理世界的最小精度測量以及多種微觀世界的研究之后，許荊說，這個世界的規律，就像是一個編好的程序，那些基礎的變量，那些基礎的語法規則，最后構成了現在存在的世界法則。不過既然是編好的程序，只要掌握了方法，就可以修改，甚至依靠自己的想法任意創建新的規則。

滲透者就是改造的產物之一，他們利用這個世界的漏洞，打破了世界的法則，擁有類似超能力一般的能力——其實也算是那些研究人員誤打誤撞，隨意修改，他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不過也是好事，至少現在看來，滲透者是少數，普通人還活得下去。

遠處燈光映照著黑衣男子所處的建筑，墻壁上有一個人形的黑影向上蠕動，落到了黑衣男子身邊。

黑影似乎變得立體了，成了人形，緩緩地有了顏色，最后變成了一個女孩子。

兩個人都是滲透者，算是在現代生存的刺客，他們的能力也的確適合做刺客。滲透者利用了漏洞，所以他們的能力也沒必要去考慮什么物理法則。

“影，你先去解決對面樓頂的敵人，然后向下突擊，有必要的話我出手。”黑衣男子說。

男子叫瞬，女子叫影，和他們的能力對應。至于說正常點的名字……他們連正常點的生活都沒有。

瞬一如既往的遵循女士優先的原則，每次刺殺的行動都是影出手，這是他們倆的約定。

影重新變成了一團影子，縱身一躍，撲向另外一個樓頂，就好像一塊黑布，但是在雨夜里，毫無存在感。

影落到樓頂，貼著通風口管道爬動，瞬間現身，手中的匕首直接插入一名守衛的喉嚨，而后另一只手甩出一把飛刀，刺中不遠處另外一人的眼睛，緊接拔出匕首變成影子，穿梭到另外的區域

這一套動作毫不遲疑，幾乎是在一瞬間完成，甚至有一些美感。

在瞬眼里，看影殺人，就是在欣賞一段舞蹈。

瞬在樓頂看著影的一舉一動，那飛濺的紅色雨花是對舞蹈的最美裝飾。

那些守衛接連倒下，沒有任何聲響，伴隨著雨聲，似乎只是睡著了。

影站在樓頂，看著周圍一圈尸體，伸出匕首，任由著雨水沖刷著上面的血跡。

“下面一層情況怎么樣？”影嘴唇動了動，眼神帶著一絲憂郁，似乎殺了這么多人，讓她心存愧疚，又好像是些別的。

“下面十個守衛，他們靠的很近，互相可以看見。”瞬回答。

“一起吧。”

“好。”

那一層的十個守衛并沒有意識到危險的來臨，還在聊天。

“據說今天白天的時候有滲透者殺人，滲透者到底什么樣？”一個守衛還在討論，“滲透者簡直比稀有動物都珍貴，全世界都沒多少。”

“就長這個樣子。”影出現在守衛面前，和守衛的臉只有幾厘米，“看清了么？”

那守衛瞪大了眼睛，嘴角滲出鮮血。

其他守衛頓時舉槍瞄準影，而與此同時，最后面站在一起的兩個守衛發出一聲慘叫。

那兩個守衛的上方倒立著一個人，兩把利器分別從兩個守衛的頭部刺入，從下巴穿透出來。

“有兩個滲透者！”那些守衛頓時就慌了，影和瞬穿梭在房間的各個角落，每次出現，都是一個守衛倒下。

“剛才觀察，目標就在樓下。”瞬對著影，然后瞬間消失，占據了另外一個制高點。

影遠遠望了一眼，繼續朝下行進。

“我知道你在這。”影到達樓下之后，那個被他們稱為目標的老者說了這么一句話。

“你們兩個算是現在炙手可熱的滲透者刺客了，據說沒有你們不能完成的任務。”老者似乎很鎮定，也似乎早就知道了他們的到來，“正好看看我們做的新東西怎么樣。”

影躲在角落，借著其他東西的影子做掩飾，不敢發出一點聲音。此時她距離老者只有十米左右。

房間頓時發起了藍光，影不受控制的顯出了身體，那些武裝守衛也直接將槍口對準了影。

“我想你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能力是什么原理吧？”老者站起身，走到影身邊，“真可憐，你自己都不了解自己，另一個也是吧？”

遠處觀察的瞬頓時心頭一緊，想都沒想出現在目標房間，在一瞬間滅殺了五人。

“看，另一個來了。”老者哈哈笑著。

房間四周閃爍著電弧，似乎被閃電包圍。

而此時瞬發現……自己的能力也失效了。

“你們都是滲透者項目出來的產物，在我眼里，你們不過都是機器，連人都不算。”老者看著被壓制的兩個人，“因為你們生下來就不是為了正常的活著。”

“不過這個世界很奇妙啊，就像是程序一樣，莫名其妙的會出現漏洞。”老者說著，似乎很輕松，“可是漏洞……是要被修復的啊。”

“你說是不是？影。”老者戲謔的看著瞬說。

“對不起。”影似乎泄了氣。

電弧的范圍越來越小，將老者、守衛和影排除在外，逼迫著瞬。

“原來是你。”瞬的表情依然很平靜，但是隨后立刻苦笑，“我不明白。”

“你不會明白的。”影強忍著淚水，看著窗外，“我也不希望你能明白。”

在外人眼里，滲透者沒有感情，沒有憤怒、驚喜和關心，因為他們連人都不是。

電弧緩緩靠近，緊貼著瞬的衣服，衣服的邊角靠近了電弧瞬間化成灰燼。

“強弩之末，你可以對我求饒。”老者笑著，似乎勝利在望的喜悅已經沖昏了他。

老者一揮手，一個守衛開槍，打中了瞬的腿，瞬依然站著。

不然能怎么樣呢，抖一下都會變成灰。

“好頑強啊……廢了他。”老者臉上瞬間顯現出陰險的表情，隨即是病態的笑容，“但是留他一條命，我看看能堅持多久。”

守衛也似乎起了玩心，紛紛靠近瞬，近距離看著這個“動物”，他和邊上那個影一樣，不是人，但是長的可真像。

“他真的沒感情啊。”一個守衛笑著看著瞬，“你看他，面無表情，果然滲透者都是怪物。”

說著，守衛朝著瞬的手臂開了一槍。

瞬手臂的青筋暴露，強忍著痛沒有抖，電弧就在距離手臂幾厘米的位置。當然，瞬也沒有因為中彈發出任何聲音。

滲透者也都是人生的，只是……世界從來不會對異類友好，也不會對自己嫉妒的對象友好。

“好變態，竟然一聲不吭。”另外一個守衛笑著，槍口對準瞬的那條好的腿，“我也試試。”

硝煙散去，瞬臉色蒼白，但依然堅挺著，目光無視那些守衛，死死的盯著老者。

“你是目標。”瞬開口說道，有些沙啞。

“你們這些病態的人，就應該在這世界消失。”老者說著，伸手捏著影的臉，影沒有絲毫反抗，“你說是不是？你們本來就是怪物，錯誤誕生的怪物。”

“是……”影的淚終于不受控制，那殺人不眨眼的刺客也露出了女孩子脆弱的一面。

“病態的是我們？”瞬笑了，笑的很奇怪，“讓我們變成這樣的他媽的還不是你們這些病態的人。”

瞬感覺到了深深的無力感，自從他伴隨著能力出生，就幾乎從來沒有體會過失敗，可是現在似乎走到了絕路。

不是人的東西，都比有些人有人性。

“影，殺了他。”瞬看著影，瞬依然相信她……如果這是她的計謀多好啊。

“對不起……”影背過身去，無法面對瞬。

“似乎你們小兩口有問題啊。”一個滑稽的聲音出現在瞬的腦海，“今晚出來逛逛，正好路過……看起來你需要我幫忙。”

“切斷這棟樓的電源吧。”瞬腦海中回應。

又是一個滲透者。

“欠人情的哦。”那聲音哈哈說著，整棟樓瞬間沉入死寂。

應急照明燈亮了，昏暗的燈光下，老者看到一圈爆炸式飛濺的血，然后守衛倒地，頭部已經不完全。

完全暴力式的攻擊，沒有使用利器，而是直接砸碎。

“如果你還念及我們的過去，別插手。”瞬看了影一眼，然后看向老者。

“之前的任務，是殺了你，然后將尸首留著，等著明早的新聞播報。”瞬的胳膊和雙腿都淌著血，瞬一步一步的前進，在地上劃出了血路。

“現在我改變注意了，這單生意我不接了。”瞬笑著，很燦爛很陽光的笑著，“現在我沒有生意，只有私人恩怨。”

老者后退了一步，掏出槍朝著瞬開了槍。

瞬就像是一個虛影一樣，子彈穿過瞬的身體，打到了瞬身后的墻壁上，留下了一個淡淡的痕跡。

在子彈到達瞬身體的前一瞬間，瞬消失在原地，子彈穿過之后再回到原地。這一動作極快，人眼甚至不能察覺，所以在別人眼中，子彈穿過了瞬的身體。

“現在害怕了？”瞬拖著自己受傷的身體，劇烈的疼痛并沒有影響瞬，他依然面不改色的一步一步走著，他不想瞬間殺了老者，他要讓他感覺到恐懼。

“你去死！”老者朝著瞬連開了幾槍。

瞬的身體高速移動，瞬間到達一個地方再到達另一個地方，在老者眼里，他分成了很多個，在不同的角度朝著他走過去。

“你他媽死了啊，殺了他！”老者慌了，拉著影的袖子吼道。

“我該做的已經做了。”影苦笑，“我該死。”

影手掌一翻，一把匕首出現在手中，然后指向自己的脖子：“看來你能自己完成任務了，再見了瞬。”

匕首向前移動了一點，之后停了下來。

瞬的一個影子出現在影的面前，奪走了匕首，手掐住影的脖子將她按在了墻上。

“其他“的瞬繼續朝著老者走過去，最后站在了他面前。

“我說過，現在是私人恩怨。“瞬依然面不改色。

瞬的手抓住老者的手將其橫放，然后瞬間更換動作，朝著老者胳膊重重砸下去。

“啊！“老者發出一聲慘叫。

“我倒要看看你能撐多久。“瞬說著，用最大的力氣將老者腿部，胳膊的關節全部破壞。

老者似乎已經承受不住這種疼痛，要暈過去。

“清醒。“瞬說著，拿起老者已經癱軟的手，握住他的食指關節反向用力。

“你說我們是怪物，我讓你看看什么是怪物。“瞬看著老者，似乎他痛苦的表情讓瞬有了一些快感，緊接著再次破壞了一個關節。

“殺了我……“老者虛弱的說。

“不。”瞬看著老者，怪異的笑了起來，嘴角因為之前的重傷也滲出了鮮血，“我是怪物。”

“我們是怪物……我們才是……“老者全身不能動，只有嘴還在嘟囔著。

“這個世界都病態。”瞬說，“越是病態的東西，越喜歡在大家能看到的地方叫囂。”

越是黑暗，越喜歡拿到陽光下展示自己僅有的光明，似乎這是他們讓大家接受他的唯一途徑。

“殺了我吧……”老者求饒，他已經不想活著了，他在這世界做的惡，他自己清楚，“這是報應……”

“你知道就好。”

“哈哈哈哈……”老者忽然笑了起來，似乎用了全身力氣，“你覺得我病態是么……可是你現在和我什么區別？”

“我是人……你不是。“瞬不想和他再說什么了，那張嘴每一次蠕動都給瞬一種反感。

瞬手抓著老者的臉，扭斷了他的脖子。

最后一瞬間瞬改變主意了，尸首還是留著好。

瞬站起身，看到了靠著墻站著的影。

影似乎不知所措，她與瞬并肩多年……現在的情景似乎怎么也無法挽回。

“你走吧。”瞬看著影，“我知道你有原因。我相信你，當然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瞬不想多說什么，直接離開了。

一地的尸體，影一個人站在房間。

“對不起……”

“不用。”

他們有正常生活啊……在沒任務的時候，他們像正常人一樣生活著……像正常情侶一樣生活著。

“大概故事就是這樣，您覺得怎么樣？”一個男子訕訕地笑著，有些靦腆。墻上掛著一個時鐘，2295年.

面對著男子的，是一個戴眼鏡的人，有些消瘦，但是很精神，是一個編輯，正在征收短篇小說。

“故事還可以，但是總感覺少了什么，”編輯說，“滲透者這個神秘的團體雖然真實存在，但是咱們并沒有接觸過，寫這個主題的文章……”

編輯頓了一下。

“而且，可能有兩個原因，第一，你不是滲透者，第二，你沒經歷過這樣的故事，所以寫的還稍有欠缺。不過主題還好，希望你能好好修改，最好能代入感強。”

“說到底還是沒經歷過。”編輯笑著，將手中的稿子放下，起身準備離開。

那男子只說了聲謝謝，送走了編輯。

房間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鈴聲響起，一個虛擬人物出現在他身邊，說：“許荊從時空通道發出消息，要來到現在這個時間點，是來找你的。”

“有新任務了啊……”男子苦笑，似乎他被生活拖垮了，沒什么精神。

站在門口的男子瞬間消失，下一刻已經坐在了椅子上。

他伸出手拿起了擺在桌子上的全息照片，畫面閃動，是他和一個女孩子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