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為春憔悴留春住,一片幽情冷處濃
如果按照既定的人生旅程,我現在應該是在老家X市,做著一名普通的中學歷史老師,已經結婚并且有了孩子,每天早起為老公孩子做好餐點,給孩子系好書包帶,給老公系好領帶,一家人同時出門各奔學校或公司,傍晚再一起回來兵兵乓乓大戰廚房端出可口的飯菜。
可這別人眼里最普通的生活卻成了奢望。
老家的閨蜜打來電話說,二胎出生了。我由衷地為她高興,卻只能在電話這頭澀澀地說新公司事情太多太忙,最近回不去,給孩子買些禮物寄回去就當是做干媽的一點小心意吧。
十點一刻,窗外已是一片夜意闌珊。
我關好電腦,鎖好門,提著包疲憊地往樓下走去。
寫字樓前,一輛銀白色奔馳在路燈下閃著幽幽的微光。歐陽上彥,我上個公司的頂頭上司,正倚在車邊,靜靜地凝望著越走越近的我。
“博匯大廈七樓,最東邊的窗戶,每晚十點之后才會熄燈。至此,整棟大廈除了保安科機電房還亮燈外,再無別的光源”。他點了一根香煙,煙霧繚繞間看不清他的五官,只能看見線條硬朗的側顏曲線,只能聽見沉穩渾厚的男低音。
我坐在副駕駛上,手扭著皮包帶子,不發一語。說不清是出于憤怒還是因為太過疲倦,嘴巴干澀發不出一點聲音,也或許是,我根本就不想講話。
拒絕了好幾天,今晚正欲再次徒步回到不遠處的臨時住所,卻被忍無可忍的歐陽上彥一把抓進了車里,火速系好安全帶,載著我來到了這個安靜清幽的私人會館。
“太晚了,我要回家”。我本不是如此冷若冰霜的人。
他沒理會我,端上一碗熱騰騰的清粥,兩碟清淡小菜,用音調不高卻幾乎是無法被駁斥的語氣說:“你聽好,吃不完不準走”。
三年前我隨歐陽上彥帶領的項目組加班到深夜,胃痛得伏在辦公桌上汗如雨下,彼時還是我上司的他見狀立馬背我下樓開車載我去了醫院。
吃了藥輸上液,昏睡到第二天接近中午,才得知他守在病床前整整一夜。
從那時起他對我最常說的話就不再是關于工作,而是必須按時吃飯。
從他所在的公司辭了職,卻沒影響他每晚都一條短信提醒我吃飯。甚至是到了如今這般,直接守在我新公司門口,強行帶我來喝點清粥。
“你傻啊?不會換個手機號讓他再也聯系不上你找不到你嗎”?
廉堃打來的每一通越洋長途里總免不了對我一番斥責。我十年的閨蜜,她的話再生硬我也不往心里去。
換號?可是這個手機號我用了七年了,怎么舍得換掉?
而且,換了號,鐘松再也找不到我了怎么辦?
“盧浣霓,我再警告你一次,不管你在哪個角落,我都能找到你,只要我還能找到你,你就得是我的!”
喝完清粥回到自己的住所,隔了許久接到歐陽上彥的電話,歇斯底里完全不是他的風格,是喝醉酒了么?聲音都啞了。
我聽他咆哮了一會兒,不發一語扣掉了電話。
給不了你我的人,更給不了你我的心,那么,就讓你這樣永遠都得不到一絲希望吧,或許這樣才是真正對你好。
“軟弱的人作惡最深”,某天看到電視劇里的這句話,深感自己沒做錯。我不想做惡,所以,只能如此待你。
幾個月前,我把辭呈遞到歐陽上彥桌上,彼時他正在電腦前規劃著瑞呈集團的下一年人事總計劃。見我推門進來先是一臉難掩的驚喜,看見信封上的兩個大字一秒鐘就晴轉了陰。
他把辭呈撕成兩半扔進碎紙簍,語氣高傲頭也不抬地說:“不準”。
我早就料到會這樣,淡淡地說:“但我一定會走”。
話音剛落,在公司領導和下屬們面前一向都是沉穩到萬事都左右不了他意志的人事總監居然暴怒了,一把抓起桌上的水杯摔了個稀碎。
門口的助理小于聽見異常響動立馬跑進來問有什么吩咐,歐陽上彥緊咬牙關,像是一只困獸,深邃的雙眸里像是要噴出嗜人骨髓的烈火,額頭上爆出幾根青筋,壓低著嗓門說:“出去,關好門,不喊你別進來”。
小于跟隨歐陽上彥多年,大風大浪也都一起經歷過,卻從未見他惱怒成今天這樣。她迅速瞄了一眼站在辦公桌前紋絲不動的我,似乎明白了什么,趕緊關好門拉上窗簾退了出去。
這個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轉身欲開門直接走掉,誰知竟被怒火中燒的歐陽上彥一把扯了回來,他的手勁大到我沒力氣挪動半分。剛想喊人,唇已被他堵上,淡淡的煙草氣息撲面而來,躲閃不及。
霸道得似乎我已不是他要辭職的下屬,而是凱旋的將軍高舉佩劍向世人宣示這個心不甘情不愿的女人是他歐陽上彥的戰利品,獨屬于他任何外人都不得再觸碰半分的戰利品。
我被這個突如其來的強吻侵略到頭暈目眩幾近窒息。雙手被他反剪到背后,被緊緊禁錮住的身軀連掙脫的一丁點扭動都不能再有。他忘情地吻著掠奪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嘴里有一絲腥甜的味道,我睜開眼,發現近在咫尺的他已是滿含熱淚。
他見我怔怔地凝望著他,疲憊地松開我,胳膊撐在墻上不無傷感地說:“你等了他三年……我又何嘗不是等了你這么長時間……”
三年,心跳停頓了一下。一個女人的青春,能有幾個三年。而我居然就這樣癡癡地等了下來,不知不覺,已三年。
歐陽上彥望著我,輕聲地喃喃自語,聲音都在微微顫抖著。
“那年,你剛入職,我還是人事部招聘經理。”
“你盯著一張離職申請書看得入了神,我好奇地問你怎么回事。呵呵。”
“你笑著說,這個同事和你男朋友重名。看見‘鐘松’兩個字你就忍不住多看一會兒”。
“鐘松,鐘松……你說這兩個字時嘴角是笑,眼里卻是淚”。
“那一刻,我就在想,若我就是鐘松,能被你如此深愛著,該多好”。
“可是,三年了,他沒回來”。
“我求你,別說了”。我無力地求他,氣若游絲。是因為聽到了那個名字吧?心痛得連說話都需要很用力。
歐陽上彥的手很寬厚很溫暖,輕輕摩挲著我的臉,滿是愛憐地低聲說:“對不起。我放你走,但是,你沒權利阻止我一直等你。等到你忘了傷痛忘了過去。”
已是午夜,卻全無睡意。
十月的北方,冷空氣沁入肺里,幽冷得像是含了一塊薄荷糖又猛然灌下一口純凈水。
披上睡衣來到窗前,繁華如C市,這個時刻了外面也是萬籟俱寂。
澳洲的現在是幾點?那時候你總嘲笑我中學時地理沒學好時差都算不準。
鐘松,你怎么還不回來。
鐘松,我的手機號一直沒換,你可以隨時給我打電話聯系上我。
鐘松,我現在就在咱們學校往北第三條街上的47號,上七樓就能直接找到我。
鐘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