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草的年輕人(三)

那段時光在詩句里是這樣的,憶往昔崢嶸歲月稠,恰同學少年,風華正茂,書生意氣,揮斥方遒,糞土當年萬戶侯。并非全文,只是挑揀了能讓我神經反射的幾小句,來引作文頭,表達的無非是那三年高中生活的輕狂和傻缺。

日子一天一天過,我們會慢慢長大。我到了高中,奇葩的小流氓成績居然還不是太壞,得以走進了那個足以影響我一生的地方。在那里我永遠是師長眼里的好學生,同時永遠是同學眼里的小流氓,傻的那種。

在那里我遇到啟蒙老師,他告訴我“華山再高,頂有過路。”他讓我寫下自己的理想,我把那個遙不可及的理想寫到了筆記本第一頁,用膠水封了起來,留給未來迷茫的自我。我遇到了一個心理老師,她讓我寫下自己的墓志銘,我寫了“輝煌過后不過是一杯黃土。”在那里我的母親一度病重,我一度拼命學習,只為了母親心情愉悅的養病。在那里有個人用自己的青春陪伴過我,而今相望于江湖。在那里我遇到了不知道怎么表達的愛情,對,我還是早戀了……

這篇文章我想認真的找找當初的那份感覺,把它寫在此時,留在過去。我那時雖然也寫過一些雜篇,但是卻不曾意識到文字可以用來記錄生活。那時也沒有時間用來孤獨。那個地方像是個樂園,像個戰場,像個出發點,我曾信心滿滿的盼望著離開那里,如今尚未嘗到生活的苦痛,僅歲月的洗禮已讓我無比想念那里。

值高考結束之際,我寫下這篇文章,興許是巧合吧。每一個拼音敲下,我都覺得自己眼前閃過一個畫面,越寫越快,我像看小人書一樣回首往昔。入學,報名,領迷彩服,上第一個自習。我拿著本書,書里夾著個手機,手機是用來看網絡小說的,我顯然沒把這一切當回事。

班主任和教官先后進來說了幾句話,算是個簡單的認識,期間我抬過兩次頭。心里在籌劃軍訓結束后一定要出去大嗨一場,什么勵志,什么人生轉折,什么大好年華,都是哄小孩的,我像個小孩子么?像!

曬黑了,但是沒變好,該干嘛還干嘛。老師一如既往的令我犯困,我的印象中英語老師一直在說他在美國的經歷,數學老師一直在說他要變形了。不過語文老師蠻有意思的,講課好跑題,一跑半節課,聽故事就能上課。他講過自己的生活,自己的經歷,還有這些年的一些學生的經歷,在不知不覺中影響著我們。他名字里有個鈞,千鈞一發的“鈞”,他告訴我“華山再高,頂有過路。”他還說“讀外地的大學吧,到外面看看,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那時,我甚至覺得自己可以改變世界,我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不可或缺的主角。然后我義憤填膺,告訴我認識的所有人,我會有很大很大的成就,我要站在最高處,俯瞰所有人。好吧,目前來看,我最大的成就是我還活著,然后,我長大了。

高一時家里添了個妹妹,小小的,可愛的要命。家里那段日子前所未有的幸福,不用再為生存而擔心的同時多了個哭起來在樓下都能聽到的王。她一哭我也想哭,于是一個大孩子帶著一個小孩子一起哭,她睡著我也想睡,于是一個大孩子抱著一個小孩子睡著了。那時我都是十七歲的大小伙子了,哭什么啊?不知道,就是心疼。后來她哭的時候我不哭了,我在想以后誰讓她哭,我就讓誰哭暈在廁所。

她有好多照片,都是我拍的,小酒窩禿頭的照片,尿濕床單的照片,帶著小酒窩酣睡的照片,還有好多好多照片,都帶著小酒窩。她不乖,很愁人,不過她可愛啊。

打住,我回頭會專門寫小酒窩。

我本來覺得往后的日子會很舒服了,誰也不曾想,福禍難料,世事無常。母親病了,父親帶著母親滿世界的看醫生,最后在北京醫院確診,是鼻咽癌,中期。那個時候我不知道,沒人告訴我,家里人說去北京旅游來著,然后各種延期,就是不回來。時間愈發長,我愈發擔心,終于知道了時,母親在北京放射治療,頭發都掉了好多了。

那時我高二,成績只能說不太壞吧,畢竟我要兼顧著變壞。當時父親告訴我愉悅的心情有助于母親的康復,我說要去北京看望母親,他卻又死活不許。我想到一個辦法,當時距離期中考試還有二十多天,我瘋了,大腦不休不眠的運轉。眼睛里的血絲越來越濃,終于考試來了,我花了二十多天的時間把所有東西都認真學過一遍,我考了考試生涯中最好的成績。謝謝老天。

家長會上小姨來學校受獎,站到講臺上很久,電話里給父親詳細的敘述,母親心情很好,我有點頭暈。

那段日子我禮拜天都是在家獨居,那時有個人陪我,如今相望于江湖。自初中時認識的女孩兒,我那時和她開始形而上學的戀愛,其實我心里只是覺得好玩兒,怎么能懂呢?可惜女孩兒一般都比男孩成熟的早,她懂,然后莫名其妙的喜歡我,陪著我,悄悄的,家里人都不知道。可是后來我懂了的時候,卻決定分開,然后各自安好,渾的像個土匪。

母親開始好轉,生活依然繼續,我再一次該干嘛干嘛。終于母親回來了,父親也回來了,又一次的,我確信父親和母親是真愛,因為父親的面容看起來比母親蒼老的還厲害,我錯覺病的仿佛是他。

兩鬢斑白的父親,頭發剪短的母親,還有已經會跑的妹妹,家,再次被我實實在在的擁有,家人都在身邊。

然后我碰到了她,同桌的她。都高三了,我卻突然想談場戀愛,轟轟烈烈的戀愛。這個時候我什么都懂了,覺得是愛在敲門,那種沒有物質,沒有顧及,不考慮婚姻的愛來了。說不清楚是誰向對方表白,她說是我,我說是她,糊涂賬嘍。我寫過情詩,藏頭詩,還有長文,反正就是表達不夠,雖然已經在一起,但就是表達不夠。我一貫表現的比較成熟,可是對著她卻幼稚的像個幼兒園小朋友,那時候我覺得別人都很羨慕我們,我有種感覺,這回怕是跑不了了……

歲月悠悠,我還是寫不出當年的不懼天地,但是那種感覺卻在心間。我也寫不出愛深恨切,不過有些事不能說是遺憾,只能說是荒誕。我蹲在大學的角落寫下這些文字,想記錄刻骨的過去,然而卻表達不出至深的感情。當個故事看看吧,一個至今為止還潦草不堪的活著的年輕人的故事。

如同之前的故事一般,依然沒有詳細的情節,我想表達的無非是一份感覺。如果懂,那就懂了,如不懂,說再多也是白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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