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時寫的黑色童話,現(xiàn)在看來筆法稚嫩,但還是很有內(nèi)涵,能看懂的人應(yīng)該不多吧。
我不是大海,沒有它波濤洶涌的霸氣;我不是大雁,沒有它長風破浪的勇氣。
我,只是一朵云,一朵虛無縹緲的云,漫無目的地在空中飄著。
每當拂曉來臨,我就看著天邊連綿起伏的山巒,散發(fā)出淡淡的金光,太陽慢慢露出臉頰,一縷縷陽光帶著愈來愈暖的溫度撒向大地;正午,我慢慢地飄著,俯瞰這個喧囂的城市,人們開始忙碌起來,而我卻無憂無慮隨心所欲,如此愜意;夕陽西下,起風了,我和那群放了學,在草坪上玩耍的孩子一起,在這無邊際的世界里盡情奔跑,孩子們天真開朗的笑聲響徹天空;夜幕降臨,城市漸漸褪去喧鬧,橘黃色的路燈下,只剩下幾個孤魂在四處游蕩。
一天天,悠閑安逸的日子就這樣不知不覺的度過。以至于我都忘記了在這空中飄了多久,幾百年?亦或是幾千年?總之已經(jīng)很久很久了。
日月輪回,四季更替,又到了深秋時節(jié)。每年我都看著大雁南飛,看著它們?yōu)榱烁玫纳願^斗,而我卻依舊這般醉生夢死的活著。對于這樣的生活我已經(jīng)膩了,我想要改變我的生活,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難道我注定要像它們一樣,用自己的身軀洗滌這個滿目瘡痍的世界?然而,人類卻撐起了傘紛紛躲避。我們并不受他們的歡迎,還不如就這樣,自由自在的飄在空中。我不甘心像它們那樣,一輩子反反復復地輪回在這天地之間,我有屬于我自己的使命,我要去做更有意義的事,我崇拜自己是如此的機智,早已看清一切。
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不僅想法跟它們不同,就連顏色都和它們的不一樣,它們純凈潔白,可我卻是陰郁的灰色,我想我注定和它們不同吧。
我突然想起了它,如今的它是否安好?
它是我在空中少有的朋友,和它相遇后我不再孤單,我們在天空中嬉戲追逐,在無數(shù)個白天黑夜里彼此陪伴著,漂泊在這空中,過著平淡無奇的生活。但好景不長,直到又一場大雨的來臨,它跟我說它要走了,我問它要去哪里?它不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腳下的大地。我本以為我和它志同道合,但它說它不想和別人不同,不愿被異樣的眼光看待,所有的人都在做的事,至少證明這不是錯的。或許它是對的吧,但我更想走屬于我自己的路。
最后我對它說道:茍富貴,勿相忘。看著它落向人間,這一別不知道又要到何時才能再次相遇,更不知道當再次相遇時我們又會是什么樣子?
初冬就這樣悄然無息地來了,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被來自西伯利亞的季風吹到這座城市。我看著這座城市里的人們,他們總是行色匆匆地埋著頭向前走,我多希望他們能夠抬頭看看這美麗的藍天,能夠驚奇地發(fā)現(xiàn),在他們的頭上有一朵云,然后朝著我微笑,朝著我招手,可是他們從不曾放慢腳步,欣賞街邊的風景,更別說抬頭看我一眼了。
風愈發(fā)的冷了,他們也加快了匆匆離去的步伐。只有當他們被寒冷侵蝕身體時,他們才會仰起頭,閉上眼,露出貪婪的面容,享受著輕柔的陽光撫過臉頰的溫暖,他們終究還是沒有看見我。
我也仰望著太陽,刺眼的陽光如箭一般向我射來。我也曾想像太陽一樣,用光明照亮這個世界,指引人們走向前方,想像太陽一樣受到他們的敬仰。雖然我只是一朵云,雖然我每天都碌碌無為地飄著,但我依舊堅信,總有那么一天我會成為想太陽那樣的神話,影響著這個世界,我期待著那一天的到來,但現(xiàn)在,還是讓我就這樣自由的飄蕩吧。
“Hey guy.Long time no see.”
我回頭望去,原來是風,它上下打量我一翻,搖搖頭說道:“多年不見,你還是老樣子?!?/p>
是啊,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依舊如此,它倒是變了不少,不知怎地,它被一個紅色塑料袋纏住了身子。
它繼續(xù)說道:“你看我就不同了,這么些年我去了許多地方,真是令我大開眼界,你說那些人類怎么這么厲害,他們能讓河里的水每天都換一種顏色,五彩繽紛,美麗極了。對了,你看我這件藍色的衣服,漂亮嗎?”說完便在我面前轉(zhuǎn)了一圈,那袋子也隨著它飄蕩起來。它問:“怎么樣?這是我不久前去歐洲的巴黎時裝周上一位大方的中國人隨手送的?!?/p>
我滿臉詫異說道“這不就是個紅色塑料袋嗎?”
它瞪大眼睛更加詫異:“紅色?這明明就是藍色,你不會是色盲吧?還有什么塑料袋,你說你怎么一點藝術(shù)細胞都沒有,你看我,走過許多地方,感覺就和別人不一樣了吧?!?/p>
我敢肯定那確實是紅色的,我討厭他那“滿腹經(jīng)綸”又道貌岸然的樣子。他用一種高傲的眼神看著我,又拍拍我的肩,語重心長地對我說:“你應(yīng)該多出去走走,不要總是帶著有色眼鏡看人,這個世界并沒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可怕,只是你不曾認真地看它一眼,來吧,跟我走吧,讓我?guī)闳ハ乱徽尽?/p>
它走了,我謝絕了它的邀請。我一臉茫然地看著腳下這座城市,陷入了沉思,難道真的是我看錯了?或許我真的該多出去看看,或許那里并沒有我想象中的差,或許……
“那里真的并沒有多好”一個滄桑疲憊的聲音打斷了我的幻想。
大雁從我身后飛了過來,我問:“這么晚了你們要去哪里?”
領(lǐng)頭的大雁蒼白無力地說:“就是因為人類,我們才迫不得已這么晚還要往南飛,人類埋伏在我們南飛時必經(jīng)的棲息地里,正當我們疲憊不堪地飛到這里準備舒坦的過上一晚,卻遭到了冰冷的獵槍的對待?!彼砗髸r不時有受傷的大雁窮盡一身力氣,最終卻還是無法堅持而掉落。
我半信半疑地問:“人類真的有這么殘暴嗎?”
大雁不以為然地說:“當然,人類在地球上插滿了煙囪,總是濃煙滾滾,飄在空中,導致我們能夠居住的地方越來越小?!?/p>
是啊,那位曾經(jīng)和我一起在空中漂泊的朋友,如今也因此而變了。后來,緣分終究還是讓我和它再次相遇,那是一個夜晚,在一座燈火闌珊的城市上空,我在十米外便聞到了一股酸臭味,和它相遇后才知道這股味道是從它身上傳開的,我很詫異,它竟然變成了這副模樣,它再也不是從前那個純潔的它了,滿臉的滄桑和無奈。我們寒暄幾句后,它看出了我厭惡的情緒,便獨自黯然離去。
我真不懂,腳下的那片大地是如何讓它失去了最初的自己。我慶幸自己當初做出的正確選擇。
我疑惑的看著大地上的人類:那個站在天橋上抱著吉他唱歌的人,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他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里唱著歌,汽笛聲喧囂聲也無法抵擋他的歌聲:“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聽清,那仰望的人,心里的孤獨的嘆息,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記起,曾與我同行,消失在風里的身影……”
他賣力地唱著,卻沒有一個人駐足欣賞,他的歌聲消散在無盡的夜空里,更不會有人留戀,盡管如此,他卻依舊動情地唱著。
而他身后的不遠處,有一座被寫上大大的“拆”字的古樸的房子,在一間漆黑的房間里,一個女孩站在窗前看著眼前的一切,她用畫筆畫下了這發(fā)生的一切,她握著筆用干巴巴的顏料,在粗糙的畫紙上來來回回地描述這座城里發(fā)生的故事,仿佛這是屬于她的城池,她廢寢忘食的畫下了城市里的每一個角落,她享受著這份快樂和專注。
天橋上,歌聲停了,男孩背起他的破木吉他,五彩繽紛的霓虹燈照亮前方悠長無盡的路,卻無法照亮他人生的路。
燈紅酒綠里,他戴著耳機搖頭晃腦地打著節(jié)拍,依舊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的身邊滿是花天酒地,而他卻從不自暴自棄自甘墮落,他還有夢要去追,他相信還有更美好的生活在前方等著他。寒冷刺骨的北風刮過,卻刮不滅他心中的火熱。吹在女孩的臉上,卻吹不掉她眼神中對未來充滿堅定信念的期望。他們都在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著,可我卻在坐以待斃。
我開始懷疑自己,我的路真的是正確的嗎?或許是我錯了,或許我該像他們一樣,去爭取,去拼搏,原來我是這么的無知,卻還以為自己無所不知。每個東西來到這里世界上都有屬于自己的使命,而我是一朵云,去洗滌人間是我最根本的使命。是我當初太傻太天真,總以為自己能干出什么大事,最后卻什么也沒干成。即便我依舊不想去人間,但我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不想做就可以不用做的,還有些事,你做了會后悔,不做會更后悔。
突然狂風大作,我知道我的機會來了,我沒有時間再猶豫了,云朵開始堆積,摩擦產(chǎn)生的雷電打破了深夜的寧靜,大地上空無一人,一股冷空氣悄悄地從城市上空吹過,一時間傾盆大雨席卷大地,我不在去思考那些有的沒的,一不做二不休,我怒視著大地說道“放馬過來吧,人間!”。
……?
我再次喊到:“人間,我來了!”
……?
雨過天晴,被大雨沖刷過的城市變得干凈整潔,空氣清新涼爽,人們收起了雨傘,又開始了污染地球的工作。為什么?為什么我沒有落到大地上?
從前,自卑的我從來不照鏡子,因為我不想看到我那丑陋的模樣,但我想知道我到底是誰?難道我不是云嗎?我看見大地上清澈的積水照應(yīng)出我的影子,我身后的那片天空,純凈幽藍,一縷白云飄進了這片積水,輕輕地,慢悠悠地,從我身后飄過。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我無奈地苦笑笑了兩聲,長嘆一口氣。頃刻間我仿佛明白了什么,我之所以是灰色的,是因為我本身就不是一朵云。我只不過是一顆渺小的沙礫罷了,甚至連云都不如。
霎那間我頓悟了:原來我從來都不是一朵云;原來我在空中并不自由,我并不是隨風飄蕩,而是任風擺布;原來……我徹底死心了,一顆塵埃而已,我不在癡心妄想的去改變什么,除了身不由己的飄在空中,還能做什么?算了,算了吧,就讓我這般飄去吧...
多年之后,我終于成功了。我找到了真正屬于我的正確的路,也認清了我真正的使命。我和我的千萬億個兄弟們在一個叫北京的城市里。人們在茫茫沙塵中找不到方向。風一吹過,塵土就會打在他們的臉上,他們只好帶上帽子,套上口罩,成為了套中人。他們渴望溫暖,但我不會發(fā)光,可我可以指引方向“來吧,迷失的人啊,跟我走吧。Come with me.”
我們都是一朵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