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世間情動,不過盛夏白瓷梅子湯,碎冰撞壁叮當響。
那個夜晚之后我就一直能聽到這樣的響聲,叮叮當當的在我腦海里回響著,甚是好聽。
在叮當的聲響中,生活也找到了新的意義,至少這個世界上還有值得我去愛的人,這便是我的生活的全部意義了。早晨起床不再猶豫,跨上單車迎著朝陽飛馳在街道上都覺得天空要比以往更加的湛藍,像是有人用水彩畫出的藍色似的。
偶爾在教學樓的走廊里與許夢擦肩而過,她對我微微一笑,那叮叮當當的聲音便更響了,仿佛是碎冰與白瓷壁演奏出的交響樂一般動聽。
一開始,我只是覺得那聲音動聽扣人心弦,后來我突然意識到我可能是真的愛上她了。
這個想法一出現在我的腦海中,我就能感受到如同春天的微風撲面而來的那種幸福。
在一個月光皎潔的夏夜,我輕輕牽起她的手,微風輕輕拂過青春的臉龐,我對她說:“我們一起努力吧。”然后她慢慢低下了頭,她什么都沒說,但我能感受到她的手心的溫暖與力量。然后我們一起努力,我考第一,她考第二。嗯,或者她考第一,我考第二都行。最后在高考的時候作為情侶學霸一起考上了清華或者北大,在地高流傳下一段佳話。
醒醒,余林野同學,別做白日夢了。你和她說過的話加起來有十句嗎?
理性把我從漫無邊際的幻想中拉了回來,我拿著手中的星火高考必背3500詞單詞書繼續背單詞。
背了兩個單詞,又想到剛剛自己幻想的場景,實在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余林野,你真是想象力豐富,給你一個早自習恐怕你能把自己的一生在自己的大腦里沙盤推演一遍。實事求是好不好?有這功夫你自己先想想怎么和對方聊聊天?
可是怎么和對方聊天呢?這對我而言真的是一個難題。
我在這世界上活了十幾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幾乎從來沒有主動去和他人聊過天,我總是被動的迎接他人走進我的生命或者是走出我的生命。我只是被動的等待著人生的一切,我告訴自己一切都隨緣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中無時莫強求。
《倚天屠龍記》中有這樣一段對白:
范遙眉頭一皺,說到:“郡主,世上不如意事十之八九,既已如此,也是勉強不來了。”
趙敏道:“我偏要勉強。”
年少時看《倚天屠龍記》并看不懂這一段,當我們長大之后再看這一段無數人都為之動容,因為我們終于明白了遇到一個自己深愛的人有多難而錯過對方又是多么的容易。
突然找她聊天會不會太突兀啊?
如果她拒絕了我該怎么辦?
要是被別人看到了會不會對她有不好的影響啊?
諸如此類的問題一直在我的腦海里回蕩著久久不肯離去,我一直在猶豫不定,大腦中一直在思考著怎樣的措辭才算是委婉而又讓人容易接受呢?
奇怪的是早上還能夠沙盤推演自己的一生的大腦現在居然連一個聊天的開頭都想不好。
余林野,做白日夢真是你最擅長的技能。
不行,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不過是和對方聊個天就這樣,那你這種水平別說追對方了,恐怕和對方聊天的時候都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我不想錯過她。
我閉上眼睛從日記本最后一頁撕下一頁紙,然后寫下:
我最近發現我們回家好像順路啊,晚上放學一起回去吧順便在路上聊一聊,可以嗎?
我把這張紙小心翼翼地對折了兩次,然后夾到了日記本的第一頁。
下課的時候,我起身從日記本里取出紙條,然后假裝不經意地走過許夢的座位,輕輕地把紙條遞給了她。
她抬起頭望著我,眼眸里仿佛有整個世界一般的明亮。我對她微微一笑,她默默地接下了紙條。然后我假裝繼續往前走,走到了班級外面的走廊上靠在欄桿上望著校園里的垂柳。
我的心跳的很厲害,仿佛剛跑完一千米之后的那種感覺。我望著湛藍的天空自己默默地在心里問自己:
“你覺得她會答應嗎?”
“肯定會的啊,只是聊個天而已,又沒什么。”
劇烈跳動的心平復了一些,我做了一次深呼吸然后重新走進了班里。
她還在低頭算著上節課的數學題,趴在桌子上的樣子像一只慵懶的小貓一般可愛,不知道這只小貓有沒有看我遞給她的紙條呢?
劇烈的心跳隨著化學課的開始一點一點平復了下來,我還是會有意無意的朝著她的方向瞥上一眼。
相比她慵懶的埋頭趴在桌子上做題的樣子,我更喜歡她側著頭認真聽課的樣子,精致的側臉與馬尾上的發帶映入我的視線,就如同爬山時翻過一個山頭突然看到漫山遍野的野百合時的那種感覺,那種美讓人沉醉。
花癡余林野,繼續聽課啦。
理性再一次把我從開滿野百合的山谷拉回到了充滿各種化學元素的課堂。
嗯,這個元素的相對原子質量是,是.....我把書翻到了最后附錄的元素周期表,是65.
化學課下課后有一道化學題我還沒算出來,我埋頭奮筆疾書,然后突然聽見一個清冽的聲音:
“余林野?”
我抬起頭,許夢輕輕把紙條扔了過來,我伸出手去接,紙條正好落在我的手掌心里,然后我們相視一笑。
我拿到紙條后先把紙條夾進了日記本的第一頁,然后埋頭算出了化學題的最后一個數據。我這才把紙條從日記本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來,還是和我當時折的紙條一模一樣。我一層一層的打開,看到了在我的中性筆字跡下面用鉛筆寫的清秀的字體:
可以啊。
在我十幾年的人生里,我見過許多人的寫的十分好看的字,但那一刻我覺得這三個字才是我所看到的字里寫的最好看的字體。
我輕輕地把紙條重新折好夾到了日記本的夾層里,然后帶著滿山谷的百合的芳香繼續我的一天的學習生活。
那個晚自習我的學習效率極其的高,所有的數學題、物理題、化學題都成為了我的筆下敗將。我以筆為劍掃平了所有名為數學、物理和化學的惡龍,接下來下一步就是去迎接公主了。
晚自習下課鈴聲響起的時候,我還沉迷在屠龍的游戲中。然后我就聽見公主呼喚我的名字:
“余林野,我們走吧。”
我今天暫且先饒你們這些惡龍一命,因為公主我已經救出來了,咱們改天再戰。
我輕輕地回復她:嗯,然后把試卷胡亂的塞到書包里,便和她一起走出了班級。
我們在月光下一起走到了我們班的停車區,她先推出了車子,我隨后也推出了自己的單車,兩個人并肩走著。
這一幕被班里的另外一個女生看到了,她滿帶壞笑地望著我們說:
“祝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我們倆都沒有說話,我忘了自己當時的表情,現在想來當時一定是滿臉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吧。
然后我們一起騎上了單車,鏈條溫柔地絞合著齒輪,路燈的柔和的光芒灑在我們前行的道路上。
但我一時間卻忘記了該說什么。
我該說什么?
余林野,你真有水平,把人家女生約出來自己都不知道說什么。如果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智障的話,那么他的名字一定叫余林野。
我們就這樣沉默了半分鐘,我終于從空蕩蕩的腦海里抓到了一句話:
“對了,那天晚上謝謝你啊,要是沒有遇見你的話,我恐怕真的要走到半夜才能到家了。”
.......
隨著話題慢慢地開始,我也慢慢放松了下來,話題也就自然而然的涌了出來。我們聊得很開心,直到到了她住的地方我們才停下了話題互相說再見。
我向前騎了幾米,突然想回頭再看她一眼,回過頭卻已望不見她的身影。
余林野,你真是花癡啊,明天早上不就見到了嗎?
是啊,明天早上就能見到了啊。
我用力踩了幾下踏板,少年在夏夜的星空下飛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