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今天要讀的是張愛玲散文集《流言》里的《走!走到樓上去》。張愛玲寫東西不愛關注生命里絕對的課題。比如死亡這種一了百了的韓劇式解決問題的方案。當然她筆下的人物還是要死的,但是她花更多的力氣去研究這些人物怎么一步三徘徊地走到這個境地。這個一步三徘徊的過程就如你站上了演講臺突然發現忘了拉褲襠拉鏈,你手足無措,滿腦空白但還是要硬著頭皮把該做的做完并走回你自己的位子。我一直覺得最精彩的文學作品善于寫人生的尷尬。而且是可能發生在每個人身上的尷尬。通過文字表達那種不忍直視,不上不下,坐立不安的感覺需要的不僅是對生活細致入微的觀察,還需要寫作者有一顆悲憫的心。像錢鐘書在《圍城》里大肆挖苦“鮑小姐”就缺乏這種慈悲。光會高冷的用鼻孔說漂亮話,讓讀者捧腹,除了讓人敬佩作者的文字功力外,沒有感同身受。
? ? ?好多尷尬都跟生理需求有關。《走!走到樓上去》的男主人公拖兒帶女去投靠親戚,和親戚鬧翻了,但開飯的時候,一聲呼喚,還是要下來。不下樓就要餓肚子呢。多現實的困難需要解決。他大可帶著一家走出,但走出去的結果除了餓肚子還要解決無法睡覺的問題了。“上樓”跟“出走”表面上看都是拂袖轉身,但“上樓”的潛臺詞顯然要豐富得多。“上樓”沒有離開說明內心經過考量,還需依靠人家混口飯吃。而“出走”是腦門子一熱的事情,“不食嗟來之食”終究只是浪漫主義的英雄故事。這個設定讓每個天資有限的普通人在掙扎著求生存的時候都心有戚戚焉吧。
? ? ?張愛玲說“這出戲別的沒有什么好處,但是很愉快,有悲哀,煩惱,吵嚷,但都是愉快的煩惱與吵嚷。”。這大概就是文學界的大男子主義者不屑的價值觀,可卻又正是張愛玲的讀者最認可的價值觀。既然有“悲哀,煩惱,吵嚷”為什么又會是愉快的呢?這里的“愉快”不能簡單理解為普遍意義上的生理、心理的愉快。那是一種對小市民斤斤計較討生活的享受,是討價還價便宜了的那兩分菜錢。是一種想盡辦法求生存成功的竊喜。
這出戲沒有真正寫出來,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