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趙的19歲生賀

一

蜉蝣在清晨中鉆出卵殼，抖抖翅膀，將冷夜凝成的露珠抖落在初生的朝陽中。冷夜從細長的草葉上掉下來，砸醒了濕漉漉草堆里的朝菌。

“啊，真快呀。”朝菌細聲細氣地說。

蜉蝣從草葉上探下頭來，朝四周大量半天，才瞧見草堆里那個小小的身影。剛才是她在說話嗎？于是蜉蝣問：“什么真快呀？”

朝菌像是抬頭努力看了蜉蝣一眼，但她什么也沒有說出來。

蜉蝣搖搖晃晃地從草葉上跳下去，在空中撲閃幾下翅膀，穩穩地落在朝菌上。天邊的紅日越來越亮，溫暖的光照在朝菌冰冷的身體上，像是給她蓋上了一層暖融融的被子。蜉蝣在朝菌頂上轉了一圈，又跳到草堆上，圍著朝菌緩緩踱步。

過了小小一會兒，蜉蝣“唉”了一聲，輕輕說道：“真的好快呀，我只聽到你說一句話。”

二

在夕陽的最后一縷余輝中，朝菌將自己從草堆中拔出。她伸了個懶腰，吸了幾口潮濕的空氣，從稀稀疏疏的草葉間探頭探腦，摸索著天空中的半輪白月和幾顆星。朝菌一晃神，忽然在草葉上瞥見一只干枯的梗，仔細看去，突然發現并不是枯草。

“哦，你也喜歡月亮嗎？”朝菌仰著頭問，“我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漂亮的天空。”

枯草一樣的蜉蝣一動不動。朝菌于是繼續去看月亮和星星。過了好久，她才聽到蜉蝣慢騰騰說：“是呀，真是好景色，就是來得太快了些。”

“什么太快了？”朝菌細聲問。

又過了好久，草葉一沉，蜉蝣從上面滾落在草堆上。朝菌被嚇了一跳，連忙低頭去看。

“什么都太快了。”蜉蝣氣若游絲道，“唉，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月亮，不過我想我得睡會兒了，晚安。”

“好吧，晚安。”朝菌說。

蟲鳴響起。朝菌于是看著月亮，看著蜉蝣在歌聲與月光中安然長眠。

三

“早上好呀！”

朝菌抬起頭，看到草葉上探頭探腦的小東西。她撲閃著翅膀，尾巴翹得老高，尖尖上正著一點金色的陽光。

“你好啊。”朝菌輕輕說，她看了一晚上的月亮，感覺很累很累。

蜉蝣說：“你長得真好看，我敢說，把我尾巴尖尖上的陽光送給你，你就是世上最好看的蘑菇啦。”

“我其實更喜歡月光。”朝菌說，“雖然我昨天晚上才從草堆里鉆出來，不過我覺得我已經看過好多次月光了。但是陽光呢，它一碰到我，我就不在了。”

蜉蝣歪頭看了會兒她，說：“哦，那可真是奇怪，陽光暖暖的，可舒服了。”

朝菌沒有說話。陽光穿過草葉，在她的頭上打出一道光斑，看上去美麗極了。

四

“晚上好啊。”

朝菌從草堆里探出頭來。今天的風有些大，頂上的草葉晃來晃去，一個細長的黑影子突然掉下來，差點砸到朝菌的頭。

“你好。”朝菌看向黑影子。

“今晚的月亮真好看。”蜉蝣小聲說，“唉，上面的視野超級好，就是風太大了，我被吹下來了。”

朝菌笑了起來：“你好傻，今天沒有月亮啊。”

“啊，是這樣嗎？”蜉蝣輕輕抽了抽翅膀，“那我先睡了，晚安。”

“晚安。”朝菌說著微微側身。吹動草葉的風好像弱了一點，不過很快，蜉蝣還是不知被風刮到哪里去了。

……

N

“我覺得吧，要是把我翅膀尖尖上的一點陽光掛在你頭上，一定超級好看，你就是世上最好看的蘑菇啦。”蜉蝣一邊抖翅膀一邊說，“不曉得朝陽是什么樣子哦，不過夕陽也蠻好看的嘛……你看我的翅膀變色了！！！哇！！！好棒啊！！！！它真的變色了！！！！！！”

“你好傻啊。”深深草叢中的朝菌說，“你看到月亮了嗎，我覺得它應該出來了。”

蜉蝣翹起尾巴。

“用眼睛看啦，翹什么尾巴！”

“哦哦。”蜉蝣像個小船一樣，在草葉的海洋里閃呀閃。過了一會兒，她突然跳到了朝菌頭上，還蹦跶了幾下：“我看到了，好大一個！”

朝菌顧不上整理自己的頭發，問：“像什么？”

“像，像，像太陽！”

竟無語凝噎。

過了好久，朝菌和蜉蝣在被月光籠罩的草叢下放聲大笑。

N+1

在有限生命的無盡輪回之中相遇，總有一天能共賞同一輪明月。

而這一天，也許會有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