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君/文
那天早上醒來,手機上多了一個微信群。一個姑娘回國,大家決定約起來。高二時,這姑娘曾坐在我右邊,短發,干凈利索。而如今,長發披肩,多了許多溫婉。我倆生日差三天,那時候同是16歲,而如今,正好十年。
16歲的時光,一瞬間在眼前開始放映。
16歲,在文理分班時,我毅然決然地填寫了理科。也許當時并不能預見到自己的偏科生涯,也無從知曉多年后我還是回歸了文科。只記得當時的選擇原因中,最直接的一條是,會有更多的熟人。
縣城的高中每年都分班,但凡父母能托到人的,都會努力讓孩子進師資配備最好的班。于是,高二開學進教室,滿眼都是高一的熟人。當時,我所在的班是11班,因此,我們班級的QQ群名就成了“二十一世紀”。
求學多年,記憶中最繽紛絢爛的一年,便是在“二十一世紀”那一年。
那一年,課業比高一更重,作業比高一更多,考試也比高一更頻繁……
那一年,體育課也更加豐富。其實每次體育課集體運動十分鐘后,就會解散,自由安排。因為我們班不少男生愛踢足球,卻湊不齊兩支隊伍,于是,我們幾名女生帶著好奇接觸了足球,成立了“211女足”。盡管水平極其業余,我們卻很投入地參與。被球打過頭,打過肚子,扭過手指,卻總會被難得進一球的興奮所掩蓋。那快樂并不是足球本身,而是一群人一起的快樂。
那一年,我們班級在八角樓上,教室左前方的玻璃每天下午會有陽光直射進來,老師便同意我們用紙貼上。前桌的男孩個子很高,黑黑的壯壯的,他開心地拿了張張韶涵的的海報貼上去,這樣,每天上課,他都可以名正言順地看到他的偶像。
那一年,學校路邊的桃花開得很旺,有人折下兩枝,插進一個小瓶,放在講桌上。上課鈴聲剛響,我們就集體屏氣凝神,滿心期待這文藝的小舉動能收獲些許贊許。我忘了第一個進來的是哪位老師,只記得,他訓斥了我們5分鐘,“好好的花你們干嘛要摘下來!”那節課,頓時覺得很煞風景。
那一年,也不是所有老師都不懂我們矯情的文藝范兒。語文老師姓龐,近五十,卻是個懂學生的文藝大叔。他給理科班的我們布置了詩詞作業,于是,我們好多人的人生第一首詞便誕生于那一年。那段時間,班里掀起一陣詩詞潮,不少名句在班內流傳,記得我們還專門做了一期展板。此外,龐老師還給了我們一個話題叫“點滴真情”,讓我們隨意寫短文,后來,我們便“出版”了第一本集子。
高二臨近結束,龐老師送了我們每人兩個禮物,一個是精神禮物——紙疊的星星,一個是物質禮物——雞蛋。他帶兩個班,一共快二百人,人人有份。
那一年,班主任是數學老師,已六十多歲,因為名字里有“強”,我們私下親切地叫他“小強”。小強數學教得超好,班級卻管得不嚴,因為他再兇都擋不住對我們的慈愛。而這也導致這一年,“二十一世紀”的班風更為自由和歡樂,甚至在年級里都出了名。
不過,我們覺得,這中間也許有其他班級嫉妒的成分,因為我們的班級成績在年級一直排名前列。而且不僅是學習成績,還有運動成績。
那一年的運動會,我在100米短跑預賽時摔傷膝蓋,可當時,還不懂得嬌弱的我毅然決然地選擇了負傷參加決賽,跑了全校第三。回到班級大本營時,經久不衰的掌聲令我終生難忘,那是我這輩子獲得的最真誠最賣力的掌聲。
那次運動會,我們班獲得全校團體第一,參賽6名運動員,共得了五個第一,雖然我唯一的第三名成績最差,可大家安慰我說是因為參加第一個項目的我,激勵了大家。我也自我安慰地接受了這個理由,也特別珍惜當時一股勁兒的班級凝聚力。
這次摔傷,導致之后的一個多月,我缺席早操,右膝蓋的傷疤至今沒消。畢業同學錄上,大家還紛紛回憶此事,說我“拼命少女”。我笑稱自己“一摔成名”,也幸運自己能有過那么拼命的時代。
那一年,我和至今最好的三個閨蜜初次相聚,下課一起去超市,放學一起去吃飯,連廁所也得結伴一起,”四人幫“的名號從此打響。
每天下午放學到晚自習開始,中間有一個小時的自由活動時間。每天傍晚,我們四個會壓縮吃飯時間,到操場上逛一會兒。操場上有一個高高的看臺,我們坐在上面吹風、唱歌。五音不全的我,也會拿著用心相印紙寫下的歌詞,一句句跟著她們唱孫燕姿的《遇見》。
操場邊還有一架秋千,我們都喜歡悠悠地蕩著,或者閉上眼,任憑身后的人使勁推。后來升入高三,我們就不常去了,某天我獨自來到操場,卻看見秋千不知何時斷掉,只留下兩根鐵索安靜地垂在那兒,地上滿是荒蕪。
那一年,我們一起笑一起哭,為成績,也為愛情。而這兩種當初極為在乎的,如今看來也只是年少的執念。
那一年,閨蜜J有了她的初戀,被班主任撞見后,忐忑地準備中午回家招供,我們也忐忑地等她來上學。直到她拿著一瓶酸奶進班,滿面春風,她說她媽媽只說了一句:“哪個少女不懷春”。
那一年,校門口有家糖葫蘆特別好吃,賣得也快。某天傍晚,“四人幫”去買的時候,被老板告知僅剩的兩根有人預定。沒買到更加重我們想吃的饞意,進教室的一路上,都在吐槽預定之人。等晚上進教室,同班追閨蜜m的一個男生,拿了兩根糖葫蘆遞給我們,在我們詫異中,他說,“這是我提前預定的。”那份意外和驚喜,其實也是一種小確幸。
那一年,一首藏頭詩和數字密碼在班里流傳,說是某個男生的暗戀對象,八卦之心引起全班猜測。而我興奮地擔起解碼重任,結果解出兩個答案都直指自己。我默默紅了臉,尷尬地藏起了答案,從此與那男生無話,甚至避而遠之。多年后,有同學問我,你很討厭他嗎?當時為什么反應那么強烈?我才意識過來,自始至終,我跟那男生從未有過溝通。當時的我在各種起哄中奮起指責,只是為平息一場令自己手足無措的八卦,而這略顯偏激的方式,幼稚又傷人。
那一年,我也給好友K當信使RNA,常在大課間去文科班給他喜歡的女孩子送情書。開朗的大男孩每次都有那么一絲青澀,而我也不多話,笑笑便拿了信順路送過去。如今,他身邊的女友已更換數次,卻說仍記得當年看著我信使RNA的背影,心中是滿滿的緊張和感動。
那一年,我們日復一日地學習,卻還沒有開始感受到高考的壓力;那一年,我們很容易就開心起來,一個笑話總能笑倒一片;那一年,我們喜歡很多東西,但尚未認真規劃未來;那一年,我們天天見面,卻常常互通書信;那一年,我們還不知道會如何四散各地……
那一年,每一段記憶都有顏色、有音效、有氣味、有味道。此刻,每一段記憶都立體地呈現在我眼前,提醒我,“二十一世紀”的五彩斑斕,值得我曾經擁有,值得我永遠懷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