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好好聽外公的話哦”
”好“
”手帕帶了嗎?車票呢?履歷表還有套裝的鞋子呢?你該不會要穿那支吧!”
“別擔心,我有帶一雙黑色的”
“不要把東西忘在新干線上哦,小心別睡過站了”
“我知道了啦,我不是每年都會去嗎?別擔心啦”
“等等,戴頂帽子吧!小心會中暑哦!”
“不用了啦,不會有事的”
告別媽媽,在等車的途中,我想起了我們第一次的相遇。
初遇
第一次相遇,是在我六歲的時候,炎熱的夏日,在據說住著妖怪的山神之森里,我不小心迷了路,我不斷地尋找著出口,最后累到無法動彈,寂寞跟恐懼害我哭了出來,他就這樣出現在我的面前。
“喂,小不點”
聽到聲音,我停止了哭泣,抬起頭疑惑的向四周張望,想找到聲音的來源,就這樣我看到了他,斑駁樹影下潛藏在樹干后面的帶貓臉面具的少年。
”你在哭什么啊?“
看到他了,“是人耶!”得救了,我一面這樣想,一面向他撲去,卻被他輕巧的一閃而過,不出意外我與草叢來了個親密接觸,真是一個討厭的人,我瞪起哀怨的眼神向他望去。
“抱歉……你是人類的小孩吧!”
嗯?人類的小孩?
“我被人類碰到的話就會消失”
“被人類碰到……難道大哥哥不是人嗎?”
“我是這座森林的居民”
“哎,所以……你是妖怪啰”原先迷路恐懼的心情一掃而光,“可是會消失是什么意思?”我不禁伸出手,向他揮去,卻又一次被他閃開了,此時我小孩子的天性徹底被激發出來了,我一次次的追趕著他,想要弄明白“消失”的含義,最終,他似忍無可忍,拿出棍子將我拍倒在地上。
“你果真不是人類,竟然拿木棒打小孩”
“所謂的消失,就是會被消滅的意思,山神在我身上施了法術,所以我只要被人類碰到就完了”
“對不起”正為自己的行為內疚時,他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喂,小不點,你拿著木棍的另一端,你不是迷路了嗎?我帶你走出這座森林”
“哇……謝謝你”太激動了,我習慣的性的奔向他,卻再再再一次被拍倒在地上。
“我不是說過別碰我嗎?”
“對不起,一不小心就……”
濃郁的森林,長長的青石板,他拿棍子牽著我,“好像在約會哦”“不過是一點都不浪漫的約會”他淺淺的說道,很快路就到了盡頭。
“往前一直走就可以走出森林了,就這樣了”
“大哥哥一直都待在這里嗎?我還能在這里碰見你嗎?”
“這里是山神與妖怪居住的森林,心靈會被妖怪迷惑或無法回頭,所以不可以跑進森林里,村里的人不是都這么說嗎?”
“我叫竹川螢,你呢?”
起風了,他定定的立在那,我望向他,面具下面看不到神情的雙眼,讓我稍稍有些害怕,我不自覺的向后退了一步,“總之,我明天會帶謝禮來找你,再見”說完我就轉身跑去
“我叫阿銀”
“嗯?”我停下奔跑的腳步,回頭看,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
山神之森
我拿著樹枝,哼著小曲,走在回家的路上。
“螢”
“咦!外公”
路的另一端,我親切可愛的外公來尋我了,我激動的撲向外公,卻被外公一拳打在頭上。
“你這個笨蛋,一個人跑進去萬一受傷怎么辦?”
”哇……哇……“我委屈的哭著投入了外公的懷抱。
與外公回家的途中,我問道:“外公,那座森林里真的住著妖怪嗎?”
“你是說山神之森嗎?誰知道呢,傳說是這么說的啦,小時候我為了遇見妖怪,常常和朋友跑進那座森林里,雖然最后什么也沒有看到,但總覺得好像有瞄到些什么,在夏天的夜里啊,森林偶爾會傳出音樂的聲音,這么說起來小巖他們,好像曾經不小心混進森林的祭典,但是哪有人會在那里辦祭典呢?所以那場祭典到底是什么?大家都在猜那是不是妖怪的祭典呢?呵呵,還真是懷念呢!小時候大家還真蠢呢,哈哈哈……”
晚上,在外公家住的我,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覺,不自覺的,我又想起了阿銀對我說的話,“這里是山神與妖怪居住的森林,心靈會被妖怪迷惑或無法回頭”就這樣想著,我居然睡著了,一夜蒼穹。
妖怪
第二日,天剛剛亮,我就帶好了謝禮,趕到了山神之森。
“你來啦,沒想到你還真的又來了”阿銀坐在石階上,一只手淺淺的搭著膝蓋,正望著我。
“你……”
“嗯?”
“你在等我嗎?”我開心的再一次奔向他,卻呀的一聲又被打倒在地。
“你還真是學不乖啊”
“因為實在太開心了,對不起”
“這里太熱,我們去涼一點的地方吧!別擔心,我會送你回去的”
“哇~嗯!”我開心的點點頭
我們吃著冰棍,一路向森林走去。
“阿銀,那是人類的小孩嗎?我可以吃掉她嗎”一個黑黑的身影出現在樹上,伴隨著它的還有陰森恐怖的聲音,我不禁打了個哆嗦。
“不行,她是我的朋友”阿銀說話的同時將我護在身后。
“是嗎?人類的小孩……你可不能碰到阿銀喔,要是你碰了的話……我就吃了你……”
“啊切”阿銀打了個噴嚏,剛才那個兇神惡煞的黑影搖身一變,逃走了。
“狐貍?”
“它也是妖怪,雖然會變身出來嚇人,但膽子卻很小”
“喔~咦~好棒喔!我第一次看到真正的妖怪,真的有妖怪耶!好棒喔,真是太厲害了”
“你到底以為我是什么啊”
“阿銀是無臉妖怪嗎?為什么要帶著面具呢”
“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別管我的事了,告訴我螢的事吧”
“你想聽嗎?”
“就是有我才在等你”
哈哈哈……我開心的在阿銀身邊不停地跳
隔天,還有再隔天,我都跑去森林跟阿銀報到,那個夏天,我每天都在山里打滾玩耍,就連無聊的小事,也能讓我開心的不得了。
約定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轉眼間就到了分別的日子。
“阿銀,跟你說喔……”
“嗯?”
“明天起……我沒辦法過來了,之前我有說過吧,我是趁暑假跑來外公家里玩的,所以,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嗯?”
我無力的垂下了頭
“你明年也會來嗎?”阿銀詢問
“嗯!”
就這樣,我每年都在期待著夏天的到來。
碰觸
約好的夏天,阿銀正在等著我,我又一次的見到了阿銀,日子充滿著歡樂,但是森林里住著的妖怪,卻再一次提醒阿銀不能碰到人類的小孩,我想那些妖怪都可以碰到阿銀呢,就這樣又度過了兩三個夏天。
為了嚇到阿銀,我在樹上做著奇怪的動作,說話間,樹枝斷裂,阿銀伸出雙手,想要接住我,所幸最終阿銀還是沒有接到我,我摔在了低矮的樹叢上。
“抱歉,螢,你沒事吧”阿銀為此感到抱歉
“但是太好了,對了,銀,不管發生什么事情,你絕對不準碰我喔,好嗎?絕對喔!”
這個夏日我傷心的哭了
終將老去
下一個夏天,再下下一個夏天我都到森林里報到,阿銀,我今年又來啰!
今年的我該上國中了,阿銀一如往常坐在青石臺等我
“看起來,好像女孩子”
“我勉強也算是女孩子啊”
“走吧”
嗯,奇怪,怎么覺得……
“怎么了”阿銀回頭看我
”啊,沒事“我笑笑說
原來如此,我們變的更近一點,跟人模擬起來,阿銀的成長速度,似乎要緩慢許多,而我的外表隨著年齡增長漸漸改變,阿銀卻幾乎和當初相遇時一模一樣,陽光斜射了進來蒲團的扇子在我手中輕輕的搖,我躺在那,不禁想再過不久,我的年紀一定會超越他吧。
冬日
”螢,西瓜切好了,快過來吃吧”
“嗯”
我起身坐在門外,捧起了西瓜
“今年的天氣特別好,西瓜很甜呢,不過這樣看來,冬天應該很冷吧!”
“是這樣嗎?”
“就是這樣,這一帶是盆地,離海又遠,所以夏冬兩季溫差很大,尤其是炎夏后的寒冬啊,簡直像山神在報復一樣,特別冷呢?”
突然間我想到了阿銀,冬天阿銀會很冷吧!我將圍巾送去給阿銀,記得要圍啊!
好
那我們明年再見嘍!
冬日就這樣來了,我常常再想阿銀,不知道此時的阿銀有沒有在想我?上學途中,遇到同班同學,他牽著我的手將我帶離結冰的地方,這時的我,其實好想……接觸阿銀
銀的往事
“那是新的制服嗎?”
我又大了一歲,個頭也又長高了,阿銀卻還如往常一樣。
“再過三年,等我畢業了,我就來這里上班,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不管是秋天,冬天還是春天,都能永遠在一起,對吧!”
“螢,我跟你說說我的事吧!”
“我并不是妖怪,不過也不算是人類,我以前是人類的小孩,我在小的時候被丟棄在這座森林,剛被丟下的我不停地哭泣,怎么也停不下來,本來那個時候我的生命就此結束,但憐憫我的山神大人,施了妖術讓我活了下來,我就賴著法術,到現在都還沒升天,就像幽靈一樣,螢,你就算忘了我也沒關系,靠著妖術維持的身體十分脆弱,一碰到人類的肌膚,法術就會解開,我就是這么虛無縹緲的存在,而你……”
“一碰就會消失,簡直就像雪一樣呢,阿銀,我啊,就算是冬天,也都在想阿銀的事,秋天,還有春天也是,阿銀……你不要忘了我喔,不要忘記,總有一天,時間會將我們分開吧!但是,即使如此,直到那天來臨為止,我們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喔”
妖怪祭典
“妖怪祭典?”
“才不是,是妖怪們的夏日祭典”
“沒差多少嘛”
“語氣完全不一樣吧!”
“語氣?”
“以前螢還小,怕你會害怕,所以一直不敢邀請你,今晚你溜得出來嗎?我一直很想跟你一起去”
“我……我想去”
“那晚上八點老地方見”
璀璨的燈火,祭典熱鬧極了,為了不使我迷路,銀將一條帶子綁在了我的手上。
“好像在約會啊”
“就是在約會啊”
我的臉不自覺的變紅了,我們就這樣牽著彼此,游蕩在祭典上,看那飄上天空的棉花糖,栩栩如生的面具,以及絢麗的煙火,一切都是那么的有意思,真是奇妙啊!祭典結束了,我和銀走在回去的鄉間小路上。
“螢……我……已經等不及夏天的到來了,一和你分開,就算是穿越人群,我也想要去見你”
我想伸出手握住他,卻還是將手縮了回來,我不能碰阿銀的,此刻阿銀停下來將他的面具戴在我的臉上,并親吻了我。
明年夏天,他一定不會去那個地方了,這一定就是……最后的……我不禁想
“等等我”
遠處兩個打鬧的小孩就此跑了過來,后面的小男孩腳底打滑,阿銀一把抓住了他
“謝謝你”
“沒關系”
當我同小男孩笑著告別,回過頭來才發現,阿銀的手指泛著點點螢光,正在消失,我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銀,剛剛那個小孩是人類?”
銀看了看我,伸出雙臂
“螢,來吧,我終于可以碰觸你了”
我征了征,看著銀燦爛的笑臉,我拋開一切撲向他,終于可以碰到他了。阿銀的懷抱是那樣的溫暖,可是轉眼間就只剩下衣服了,阿銀消失了。我拾起地上的貓臉面具,將它抱入懷中,胸口好疼,眼淚不聽使喚,不過殘留在手中的溫度,還有那些夏天的回憶,會陪我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