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

我其實很怕提起這個詞語,所以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才能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想我的父親。


他的個子其實沒有想象中的那么高大,170左右的個頭,稍微有些啤酒肚,但是這幾年獨自一身在工地上勞作,已經有些日漸消瘦了。在我的記憶中父親以前是抽煙的,只是可能后來因為家庭的經濟原因,所以現在我基本都沒有再看見過他拿起煙頭。他總是很少說話,但會保持微笑,偶爾的時候,他生氣了,也只是嘴上兩句嚴厲的話語,便再也不說話。

現在的我記憶中對父親印象最深的時候,我想便是在自己上中學的時候了吧,由于自己家在鎮上,所以父親在家做了些簡單的家常菜,叫上了我姑父(當時我們中學的教導主任)和我的老師們在我家吃飯。酒過三巡,姑父把我叫到跟前,拍了拍我的肩膀:孩子,你已經不小了,個頭也跟你父親一樣大小了,該懂事了,你爸為你們這個家真的不容易,你妹妹又那么小,你要上學,每天在中午最熱的時候,一兩百斤的木頭壓在你父親的肩上,你爸都沒說過一句累;肩膀破了,流血了,也沒說過一句苦。他在堅持,你們是他的希望。我不希望等我們都五六十歲了,還要我們給你錢花。我也希望到了那個時候,我和你爸都老了,你能給我們買上兩瓶酒,我和你爸,能安靜的下個象棋,聊會天,喝點酒……


那會兒的我只有十三四歲,可能我真的沒有辦法去想象姑父口中的父親是有怎樣的辛苦,多么的勞累。而今,當自己一個人到了一座陌生的城市,然后突然晚上感冒發燒了卻不愿意告訴任何人的時候,我知道了,那樣的一種心酸.那便是那句出門在外,報喜不報憂。即使有再多的眼淚想留,都會咬緊牙齒,自己咽下去,因為自己知道,我們該長大了。而今的我,每天住在帶有陽臺,空調,洗衣機,冰箱等家具都有的公寓,開著空調,看著電視,可是那會兒的父親,卻每天住在隨時會被風刮起的活動板房,有好多次聽見父親半夜打電話告訴自己的母親說,今晚板房又被風吹垮了,他們只有花錢去最便宜的招待所,然后第二天接著趕工,還記得又一次父親打電話告訴我說,他的手機是否可以開流量,他想和我媽視頻聊天了,我說可以呀,一個流量包幾十塊錢,他說,那算了,又夠你一天的生活費了,我還是都小賣部的附近用萬能鑰匙,蹭他們的無線吧,就為了省下幾十塊錢的流量費,他每天要披著單薄的衣裳,去用別人家的網,只為了可以節約話費,給家人報上一句平安;每天的我吃著面包牛奶,喝著咖啡奶茶,嘗著各式小吃,而每次當自己問起,說爸,你在外面自己記得吃好一點,他都笑著說我們可以自己下面,沒事,吃的飽,有好多次卻又都聽見他說工地的食堂飯能管飽,很滿意;我每天只是9點上班,6點下班,在辦公室里面吹著空調,敲著鍵盤,中午到寫字樓下面吃飯,都會挑著陰涼的地方走路,實在太熱了,都直接叫外賣,可是父親,卻要每天站在只有鋼筋混凝土的樓層釘木板,沒有空調,甚至連風扇都沒有,在我的記憶里,每次父親去縣城都不愿意打出租車,他覺得五塊錢的起步價好貴,可是當每一次他知道我在外面工作時,卻又總是不斷的告訴我,公交車太難等了,你就打車吧,貴不了多少,天氣太熱,別中暑了,可是當你自己走在太陽底下,連公交車都不愿意坐的時候,又真的不會中暑嗎…

月是故鄉圓,每天自己一個人下班走在路上的時候,都不敢去看那彎月亮,很小的時候,母親就曾告訴自己,說不管以后我走到哪里,月亮便會在我的身后跟到哪里。就像如今這般,自己到了距離家鄉2000公里的地方,卻依舊可以看見那一彎圓月,只是不知此刻,遠在他想的親友,也是否可以看見那彎月圓。

我知道其實父親也是想家的,只是他沒有那么多的語言和時間去訴說,就像而今,每次給家里打完電話,母親說要不要給孩子說點什么的時候,他都只是那樣一句,沒錢了,記得給家里打電話。就是這樣簡單而又樸素的話語,可是這樣一句都足以讓我感到許久。都說父愛如山,其實我到現在為止,父親給我的是怎樣一種愛我都沒有讀懂。只是從我高中的時候開始,他便一直對我說,爸爸相信你,不管你做怎樣的決定,家人都會無條件的支持你。

這就是我的父親,一位普通卻又偉大的農民工,而今,他終于回到了家里,每天可以和母親,妹妹在一起生活,可是我又去了另外的地方,尋找有他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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