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能重新選擇一次,你還會像現在一樣活著嗎?

“當我躺在病床上的時候,才清晰地意識到我之前的人生是多么地諷刺。我花了30年,去成為了一個我最討厭的那種人。”當小嵐從沙漠中回來后,我們第一次約飯的時候她這么跟我說。

小嵐今年35歲,在人生的前30年,她和每個普通人一樣,按部就班地上學、工作、結婚生子。30歲的時候,她有著別人歆羨的工作,有愛她的老公,在別人的眼中,仿佛世界上的一切都在繞著小嵐旋轉,她從來沒有失敗過,從來沒有經歷過任何挫折,只要她想要的,她總能輕而易舉地得到。

可是,世界賜予你了什么東西,那么一定會拿走你另外的一些東西作為代價。

30歲快走到了盡頭,就在小嵐31歲生日的前一天,她被確診了乳腺腫瘤。她說,在她被告知自己長了腫瘤的時候,她的整個世界都天旋地轉起來。從來沒有過任何不順的生活仿佛在那一刻打了一個晴天霹靂,炸得小嵐自己直愣愣地懵在了原地。

“當醫生跟我說我長了腫瘤的時候,我甚至一點都不能相信。我想不通,我這么努力地生活,為什么上天要這么對我。別人都羨慕我有一個看起來非常幸福的生活,可是那也是我拼命努力換來的啊。他們永遠不會知道我為了能夠考一個好分數,天天熬夜到凌晨三點;他們永遠不會知道為了能夠把工作做好,我甚至好幾個月都不曾好好休息過。我堅持健身,生完孩子后不到兩個月身材就比之前更好了;我好好養生,從來不喝酒抽煙,每一餐都按著食譜均衡搭配。我想不通,想不通為什么這樣的事情會落在我的頭上。”

在那之后,小嵐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不管老公和孩子怎么叫都不出來,要不是小嵐時不時地告訴老公說不要煩她,她想自己靜一靜,她老公甚至都想把門砸開進去了。但是,終究家里習慣了小嵐做主,如果小嵐不想出來,老公一點辦法都沒有。

小嵐沒有告訴父母自己得了癌癥,怕父母擔心。她從小到大都是父母的驕傲,從來沒有給他們添過一點麻煩。這一次,小嵐也不想給他們添麻煩。而且,要不是老公看小嵐的狀態不對勁去查了小嵐的病歷的話,她甚至都沒有打算告訴老公自己生病了。

小嵐就是這樣一個人,從來不給別人添麻煩,什么事情都選擇自己來扛著。我記得我有問過她,這樣累不累,她說累是肯定的,但是自己不這么做又有誰可以幫自己呢?與其求別人倒不如自己來。于是,小嵐活生生把自己逼成了一個全能的存在。

或許,在別人看來小嵐的生活是充實的是豐富的是絢爛多彩的,但是,只有小嵐自己知道,她只是在不斷地往前趕著,不斷地去實現一個又一個目標。她說,要不是覺得自己50歲后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了,可能那些所謂的目標自己一點去實現的動力都沒有。

她很累。

“我把每件事情都做好了規劃,大學讀什么專業,去哪里去研究生,做什么工作,在哪個時間點應該升職加薪,什么時候結婚什么時候生孩子,我以為只要我都做到了那么到了50歲我就可以提前退休,然后去環游世界。但是,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生病,我從來沒有想過我會做不到我的規劃。只有在生命真的受到威脅的時候,我才想到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那個時候我才知道,有些我一直以來都在追求的東西,實際上根本沒有那么重要。那個時候,我就想著如果我可以多陪陪孩子,如果我能夠去我一直想去的地方走一走、看一看,那該多好。所謂的升職加薪,所謂的要買一所大房子,在這些我真正想要的東西面前,突然間變得一文不值了。”小嵐從沙漠中回來之后,仿佛變了一個人,從前那個在職場中雷厲風行的女強人不見了,她變得更加內斂,也更加真實。最重要的是,和現在的她相處起來比以前舒服了很多。

“當你真的感到死亡快要臨近的時候,才會想要做那些你一直想要做的事情,或許是不想讓自己的生命留下遺憾吧。以前我一直說我想去更大的世界去看看,但是別人一直都在說,這個歲數你應該做這件事情,那個歲數你應該做那件事情,于是我慢慢地認可了別人說的,也把別人所說的什么時候應該做什么事情當做了我的人生目標,現在想一想真是諷刺。如果重新來一遍,我想我肯定先要為自己活著。別人的態度真的沒有那么重要。”小嵐似乎有說不完的話,從她被確診乳腺癌時的崩潰,到后來配合治療,慢慢地病情得到控制,再到后來病情康復后她終于丟下工作、丟下家人、丟下她所有的的規劃,去了她一直想要去的沙漠。

“當我在沙漠中的綠洲看到那些植物頑強地對抗酷熱和干旱的時候,我才知道生命的意義是什么。每個人的生命都應該是自己的,不是父母的、不是老公的、也不是孩子的。只有為自己而活,才能夠綻放。就像沙漠中的植物一樣,或許有的會被酷熱和干旱打敗,但是總有一些植物可以帶著它們的同伴的期望一起活下去;人也一樣,可能我在去追求生命的真諦的時候會失敗,但是一直安于現狀,去迎合別人的需要,那么我的生命一定是沒有意義的。”此刻,小嵐儼然成了一個哲學家。

“葉浟,如果是你,假如讓你重新選擇一次,你會選擇什么樣的生活呢?”小嵐仿佛說累了,突然這么問我。

“我也不知道,也許還是會像現在這樣吧。可能是我沒有經歷過生死的洗禮,還沒有發現對我來說更有意義的事情吧。”

“可是,你不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很無聊嗎?”小嵐眨著一雙大眼睛看著我,自從我們上小學以后,好像我就很少見到她這么純真的樣子了。

“就像你剛才所說的,每個人都應該為自己活著。我想,至少到現在為止,我所做的事情是在為我自己活著。”我忽然很想伸手摸摸小嵐的頭,就像我們還很小的時候那樣。我想起小時候總是跟在我身后喊著“葉浟哥哥”的那個小女孩,好像她們在我伸出手去摸小嵐的頭的時候重合了。

小嵐楞了一下,“葉浟哥哥,你很久沒有這樣揉亂過我的頭發了。”

“是啊,很久了。”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這樣做,或許當我這樣做的那一瞬間,這就是我想要為自己做的事情吧。

“是啊,很久了。”小嵐的眼圈有點泛紅,但是我能看到她在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來。

“接下來打算去哪?”我竟然發現自己在這一刻很難承受小嵐可能會哭出來的這個事實,因為我已經有快三十年沒有見過她的眼淚了,我不知道如果她哭了,我該怎么做。于是我轉移了話題。

“我想去澳洲,我想有一個自己的農場。”小嵐很配合我,沒有在上一個問題上過多糾纏,否則可能我真的不知道應該怎么辦了。

“老公和孩子呢?”

“大概陪他們一個月吧。他們可以照顧好自己。”提到老公和孩子,小嵐明顯有些興趣乏乏。

“嗯,照顧好自己。”突然之間,我不知道說什么了。

“我會的。”小嵐好像也不知道說什么了,就這樣,我們沉默了大概有半小時。


“等我從澳洲回來的時候,我們再約。”當我們從飯店走出來的時候,小嵐突然抱了我一下,跟我說了這么一句話,“拉勾~”,這突然讓我想起十二歲的那個夏天,當她跟著父母去另一個城市的時候,也是這個動作,要和我拉勾,并且告訴我我們以后一定會再次相見。

“拉勾~”我也伸出了小指,如果是曾經拉過勾讓我們在茫茫人海中再次相見,那么我想這一次拉勾也一定會有用。


小嵐走了。

她走之后我突然想起來她問我的那個問題,如果重新選擇一次,我會選擇什么樣的生活。其實我沒有答案,因為在選擇之前誰都無法確定這個選擇會讓未來變成什么樣子。與其過一個不能確定的生活,還不如選擇自己所熟悉的。

就像小嵐說的,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生活的權利,每個人都有為自己的活著的權利,那么,我想這就是我為自己做出的選擇了。

我相信小嵐所做出的選擇也是她最想要的樣子。在未來我們再次相見的時候,那個時候的小嵐一定更加地快樂和幸福,因為每一個為自己活著的人都會獲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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