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加簡書七大主題征文活動,主題:魔幻現實主義。
奪命狂奔,鐵矛不明白為什么父親又出現在夢里。她在夢中尋找那個女嬰,可剛要往搖籃里看時,他就出現了。于是鐵矛掉頭就跑,慌不擇路。她跑過沙灘,眼前是一望無際的海水。她脫掉長裙,露出白色青花泳衣,慌亂間沒忘帶上與泳衣配套的蔚藍色泳帽。
? 她三下并作兩下游入大海。再看父親,因憤怒而變得無比猙獰。她心稍定,嘴角掛著一絲譏笑。是的,父親不會游泳。
鐵矛意識到自己是在夢里,輕聲說道:“滾出我的生活!”
父親隨之消失……
“嗚嗚……”女嬰啼聲響起。在離她十米左右的地方,女嬰正躺在一個皮劃艇上。鐵矛奮力游了過去。
弱小的女嬰,顯然是個早產兒。這難不倒學醫出身的鐵矛,她小心的把皮劃艇拉到身邊,用手托起嬰孩軟軟的頭部,抱在懷里。
手里變出一個盛滿牛奶的奶瓶,輕柔地放入女嬰嘴里。女嬰閉著眼睛,貪婪地吮吸著。吃完了,并未睜眼,只是哼哼唧唧地想睡。
鐵矛輕輕地拍著孩子。這一切嫻熟的動作,得益于婦產科、兒科實習的經歷。孩子在懷中沉睡。鐵矛強忍著淚水,幼時的自己也同這個孩子一樣渴望父母的關愛……
去吧!孩子你是不幸的,也是幸運的。不滯留人世,免去了做人之苦,未嘗不是一件好事。皮劃艇漂向遠方,最終消失在鐵矛的視線里。
再也制止不住淚水,鐵矛嚎啕大哭起來。
“鐵矛!醒醒!快醒醒!”耳畔宋凡凡大聲呼喚。
“啊!?”鐵矛猛地從夢里醒來。
“凡凡!你又用針刺我虎口穴!”鐵矛怒道。
“行了,快出夢吧,我給你泡茶去,你先洗個澡,一會兒請你吃大餐!哦,劉媛也去!”凡凡輕松地說道,心里也著實松了一口氣。閨蜜此入噩夢是為了幫她一個久治不愈的病人。
鐵矛看見自己穿著睡衣,滿身是水的站在洗手間,就知道一定是夢游時進了浴室,打開了淋浴,穿著衣服就……鐵矛不由得怨恨地看了宋凡凡一眼。
“就你病人重要,不顧朋友死活!哪有你這種閨蜜?!”她抱怨道。
凡凡已經跑到客廳沏茶去了,沒有應她。
宋凡凡是北京某三甲醫院的知名心理醫生。最近接了一個女患者,卻怎么也無法確診。做了兩次心理測評診斷,各項數據都很正常。沒有妄想、躁狂、抑郁等精神癥狀。就是夜里無名的做噩夢,而且夢境一樣,均與她那個被引產的女兒有關。
患者姓秦,小學老師,家在某地級市,丈夫生意做得不錯,家境小康,夫妻和睦,有個5歲的女兒。
有兒萬事足,丈夫渴望自己的生意將來有個男性繼承人。婆婆更是反復暗示該有個孫子。
秦老師33歲,趕上了二胎政策。婆婆和丈夫都很高興。于是,懷了二胎。
懷孕6個月時,婆婆突然說有個親戚在B超室當大夫,要給兒媳肚里的孩子鑒定性別。一般的產科例行檢查也照B超,但醫生絕不會告訴準媽媽或其他親屬孩子的性別。一定是婆婆想要孫子,托關系了。
這一做B超,麻煩來了,又是一個女孩!
婆婆整天耷拉個臉,丈夫還好,安慰她說男孩女孩他都喜歡。可秦老師受不了丈夫看鄰家男孩那羨煞的眼神。
加之婆婆軟磨硬泡,最終做了引產,殺死了已成人形的胎兒。
開始并沒有什么,秦老師只是調養身體。當然也偷偷哭過。畢竟孩子在肚里待了6個月,又都一切正常……
可一個月后,秦老師每天晚上都做噩夢,夢到這個孩子閉著眼睛伸著小手“嗚嗚”哭泣。秦老師崩潰了,整天以淚洗面,怨恨婆婆為了孫子“殺死”了孫女!
在當地治療了半年沒有效果,經人介紹,來了北京,找到宋凡凡。
“都什么年代了?還重男輕女!沒事兒吧?沒有心理承受能力就別做引產!”鐵矛一邊喝著鐵觀音,一邊說。
“唉,小地方不像大城市,有老思想也是正常的,尤其是老人。”凡凡也呷了一口茶,笑了笑,接著說:
“這次多虧你,如果見效,患者的咨詢費我都給你。”
“討厭!我是沖錢來的?咱們走吧,晚了劉媛又該抱怨了。”鐵矛恢復了往日的優雅。換上黑色中式盤扣上衣,下襯銀灰色絲綢長褲,穿上黑紅兩色軟羊皮高跟鞋,她站起身,挎上皮包,準備出門。
“你倆怎么回事兒,這大熱天的,跑來后海吃烤肉季?”盡管鐵矛和宋凡凡沒遲到,劉媛還是一見面就抱怨起來。
“你怨婦啊?成天抱怨!烤肉季怎么了,我就愛吃這兒的大肉串。一會兒再去護國寺吃個臭豆腐和炒疙瘩。”
劉媛笑了,她們仨最知心。初識鐵矛的人往往都會被她的外表迷惑,優雅超俗,氣度不凡,博古通今,知識豐富,令男人為之傾倒。
殊不知她清麗的外表下有一顆深不可測的心。劉媛一直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真實的鐵矛。直到有一天,她突然有了領悟,鐵矛就是借了林黛玉的外表,內置一顆武則天的心。
果然,鐵大小姐突然來了一句:“在你倆面前,我心狂野,常常裸奔。”
在她倆面前,鐵矛確實百無禁忌。實際上她絕對是一個話到嘴邊留半句的女子。
“不是我小氣。本想請她吃海鮮。她是穆斯林,我們得尊重少數民族飲食習慣!”
“哈哈哈哈”仨人會心地笑了。好友聚會,吃什么不重要。
烤肉上了,鐵矛卻在走神。那個夢……父親為什么又出現了?
宋凡凡肘了一下她說:
“還在想剛才那個夢?”
鐵矛點點頭。
“你又讓她幫你改夢了?!”劉媛用筷子擺弄剛上來的烤肉,聽到此話就知道這次聚會的緣由了。
“小點聲,我也是沒辦法……那個女患者,怪可憐滴。”凡凡有些悲天憫人。
“行了,你是怕砸了自己名醫的金字招牌吧……”劉媛絕對是個損友。
鐵矛沉默。這時,斗嘴的兩位才感覺有什么不對,宋凡凡緊張地問:
“矛矛?你沒事兒吧?”
“哦,沒事兒,只是……我父親又出現在夢里了。”
“……”三人都沉默了。
三姐妹在讀醫學院時就是知心同室好友。本來寢室四個人,有一位中途退學,不知為什么,后來再也沒人補進她們寢室。
鐵矛的身世,她倆當然清楚。
鐵矛的母親姓鐵,是穆斯林里的大族,鐵鉉的后人。父親是個酒鬼,常發酒瘋,幼年的她受盡了折磨。母親為人膽小遲鈍,根本沒有能力保護幼女。攤著這樣一位父親,鐵矛跟著矮人三分,自小受盡世態炎涼。
鐵矛這個名字是14歲時她自己改的。那一年,父親死于長年酗酒導致的心衰。她痛恨父親的姓氏,將自己的童年與父親一起埋葬了。
“快,硬菜上來嘍!”宋凡凡欲打破沉悶的氣氛。
凡凡見劉媛只撿青菜吃,說:“怎么不吃烤肉?再點些別的?”
“不用,我……”劉媛有些靦腆。
“懷孕啦?”鐵矛喝了一口果汁問。
“你第六感超強,什么都瞞不過你。”媛媛面帶紅暈地說。
“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都結婚兩年了,也該要孩子了。”
宋凡凡兒子已經上幼兒園。大姐大,這方面最有發言權。
“鐵矛,你也該結婚了,都31了。和那個‘神內專家’怎么樣了?”
“分了。”鐵矛漫不經心地說。
“分了?又是你甩了人家吧?”劉媛埋怨道。“我說矛矛,差不多就得了,人家也是國內有名的神經內科醫生,那么年輕,前途無量啊……”
“他整天拿我當小白鼠,研究我為什么能入別人的夢!”鐵矛壓低了聲音說,盡管她們是在包間里。
“哦?”兩位閨蜜眼睛一亮。都是學醫的,她們很好奇鐵矛為什么有這一“特異功能”。宋凡凡當初也想一探究竟,可后來發現其復雜程度無異于一個科研項目,遂放棄。
“他認為我的神經元細胞放電頻率與幅度均高于常人。別人體內的神經反射只在自己體內完成,而我的卻能夠輻射到他人,作用于別人的神經元細胞樹突,從而影響別人的夢。”
稍作停頓,鐵矛又說:
“我覺得,可以用量子物理學來解釋。量子科學認為所有的物質都是由肉眼看不見的量子組成,都是信息與能量形態,充滿量子疊加與糾纏效應。我的神經元能量大于別人,可以強行侵入別人的神經元細胞。”
“太過深奧。”宋凡凡說。
“又不說人話了。”劉媛也嗔了鐵矛一眼。
鐵矛滿頭黑線:“閨蜜都理解不了,我還能說什么?”
“別凈跟男人說這些。談談情,說說愛,多好!”劉媛勸鐵矛。
“愛人送我紅玫瑰,我送愛人蒙汗藥!”
“噗”的一聲,凡凡笑噴口中的茶水。
“這詩你寫的?”
“魯迅先生的手筆。”鐵矛一臉無辜。
劉媛翻了翻白眼,說:“你到底想找個什么樣的男人?!”
“你們倆干嘛?怎么搞得像是逼婚!”
“還不是為你好,真是的!”
“我最近看上一枚大學老師,挺喜歡的,正琢磨著把他弄到手。”鐵矛故作神秘。
“嗯?!”
說到這,倆閨蜜總算來了點精神。
“說說,你喜歡他什么?”
“我喜歡他博士論文……”
“……”
“你是不是還想考他的研究生,順便追他?”宋凡凡忍不住調侃她。
“是呀,真是我閨蜜!”鐵矛莞爾一笑。
“你個滅絕師太!”劉媛罵她,“這樣下去,誰敢娶你啊!”
“沒人娶更好。真正的自由從不免費,也不免稅。”? ? ? ? ? ?
“又來了……”宋凡凡和劉媛相互看了一眼,知道誰也說服不了鐵矛。
一場聚會在嘻嘻哈哈中結束。劉媛的老公早早地來接她,鐵矛和宋凡凡表示理解。
回家后,鐵矛解衣沐浴。
心思又被拉回那個夢里。父親的亡靈很久都沒出現在她夢里了。父親死后的頭五年,她常常夢到被他堵在房間里毒打,每一次都想奪門而出,可是門總被他牢牢鎖住。
這是嚴重的童年創傷。她絕望中尖叫,尖叫中驚醒。有一次她在火車臥鋪上,深夜大叫,驚醒一片乘客。戀愛后,這也成了她的心結。
她掩飾得很好,好到凡凡都嘆為觀止。一般來說,有如此嚴重童年創傷的女孩,要么自暴自棄,淪為風塵女子;要么成為精神病院的常客,不能自拔。鐵矛卻是例外,她的心理CT測評報告好得難以置信。
只有一個人看到真實的鐵矛,她就是柳驀然,宋凡凡的研究生導師。
醫學院畢業后,劉媛進了一所大學做校醫,她是個賢妻良母型的女孩。宋凡凡和鐵矛選則擇繼續深造,且同時選了心理學專業。
然而柳驀然卻對鐵矛說:“我覺得你不適合做心理醫生,你的心理CT測評報告太完美了……”柳深知掩飾能力有如反偵探能力,可能背后隱藏著巨大的問題。
鐵矛掩飾著內心的失望,微微一笑,沒有答話。
“你看這兩項:HY與PD峰值成反比,” 說到這,柳停了下來,意識到鐵矛不是醫學心理專業的學生,有些術語和數據對她太過深奧。“現實生活中,你處變不驚,掩飾能力超強,心理承受能力超強。可你的內心是充滿矛盾的,也就是說對待同一件事或同一個人的態度準的無依。善或惡的行事方式不是按著一定的道德準則,而是全憑一時喜好。說白了,幫人或害人全憑你高興。”
還有一句話柳驀然沒說出口,成了腹語:“天使和惡魔合體的個性,要讓你學了心理學,搞不好后患無窮……”
就這樣鐵矛被大師拒之門外,后來讀了與醫學心理學較遠的新媒體專業研究生……
往事猶如昨日,歷歷在目。
鐵矛裹著毛巾出了浴室,看著自己光潔白皙的肌膚,她笑了。童年的苦難算得了什么?她早就鳳凰涅槃,華麗轉身成了妖嬈的妖孽。《歡樂頌》里的曲筱綃算什么?不過是肉眼凡胎都能看出的妖精!她鐵矛要做不可世出的妖孽!除非有火眼金睛,否則誰也別指望識破她這只千年狐貍!玩一萬次聊齋,別人還當她是初戀!
醫療項目策劃師這個職業她還算滿意。她在這一行也是小試牛刀,小有名氣。
最重要的是她擁有自由,不用天天坐班。有項目時忙,沒項目時,白天睡覺,晚上夢游。人生如夢,人生苦短,活在當下,指望明天有風險且不靠譜。
不過她知道從明天起她要運作一個重要項目。讀他研究生?那也太低效了,按策劃術語說,投入時間長回報利潤低。鐵矛心曲暗奏,肉體勾引來的男人不過是下等貨色,上品男人要用智慧!
周三,洛嘉川沒有課,一如既往的在學校書吧看書。
“洛老師好!您也在看《未來簡史》?”鐵矛若無其事地坐在對面。
鐵矛敢于這樣單刀直入,皆因與她初次相遇的聚會上,他凝視過她。
“是你!怎么在這?”果然,洛嘉川顯得意外和驚喜,對她頗有好感。
“我想讀貴校的在職博士,特來咨詢。”鐵矛剛才的確去了研究生院。做戲做全套,總得有個出現在這的理由吧。
“哦?你想讀什么專業?”洛嘉川很感興趣。雖說再不是他讀書那會兒“某大女生一回頭,嚇倒一排教學樓”,如今校園里漂亮女孩數不勝數,可是像鐵矛這樣的并不多見,讀博士的就更少了。她的美有一種內在力量,絢爛之極歸于平淡的那種;也可以說含蓄中藏著狂野,優雅中含著銳利,頗有性格和故事的那種。她可不是什么鐵矛,而似一把上古神劍,削鐵如泥卻劍不出鞘。
“還沒想好!”鐵矛從不說假話,而是擅長將難以啟齒的真話省略不說。
“我很佩服赫拉利《未來簡史》這樣的杰作。我覺得不讀《未來簡史》莫談人工智能,就像不讀《物演通論》莫談哲學,不讀《易中天中華史》莫談歷史那樣。”
洛嘉川眼前一亮。這個女孩自帶光芒,竟然愛讀《物演通論》這樣厚重而深奧的哲學著作。眾里尋她千百度啊。
“知道《物演通論》的女孩可不多。能讀懂并喜歡的女孩就更少見。你真算一朵另類奇葩。”洛嘉川目視遠方,“《物演通論》,當代哲學無出其右。”
鐵矛笑了笑,說:“我喜歡探求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哪怕表面繁花似錦實則滿目瘡痍。讀哲學著作是最好的求真方式之一。”
“可我們最終都得死在求真或證偽的路上。”洛嘉川說。
“是的。我覺得哲學家才堪稱真正的恐怖分子。”
“哦?怎么講?”
“文學使熟悉的變得陌生,哲學使已知的變成未知。”
“嗯,哲學的進步就表現在把不太明顯的胡說變成比較明顯的胡說。懷疑一切,只有懷疑本身不容置疑。”洛嘉川開心的笑了,他認定眼前是個有思想的女子。
他笑起來很好看,天生卷發,西式開明中透著中式儒雅。她喜歡的類型。
“我們都是具有哲學關懷的人。”他說,“但哲學不能當飯吃。我請你吃飯如何?”
鐵矛也沒客氣,與他同去吃了喜歡的美食。洛嘉川喜歡這個不做作的女孩,一個心有天地,敢于看清宇宙萬物本來面目的女子。殊不知,這個女孩正在用她嫻熟的手段撩哥。
當他提出開車送她回家時,她婉拒了。撩哥是門技術活。
她要早點回家。改在夢里繼續撩動他的心房。
連續一周,她都沒能入洛川之夢。原因竟然是:他根本就不做夢!
鐵矛有些沮喪。怎么會有這種人!居然與夢絕緣,滴夢不沾!
更惱火的是,洛嘉川在周末并沒有約她!氣餒的鐵矛躺在床上,悻悻睡去……
這是哪里?云霧繚繞,長白山?!北坡上霧氣濃重,她開著車幾乎看不到兩米以外。
“咚”的一聲!一個巨大的人臉出現在她前擋風玻璃上!
父親?!
她撞到了他。
下意識鐵矛要去救他,可還是猶豫了。活該!空無一人,何不將賊父拋下這萬丈深淵,一了百了?!
想到這,她停下車。父親伏地,臉無血色。父親虐待自己和母親多年,萬死不足以泄憤。弒父,真爽!
她憶起他整夜怒罵,不讓第二天還要上學的鐵矛入睡;他跑到鐵矛老師那里胡鬧,當作所有同學丟人現眼;他在工作單位得罪了領導,還要鐵矛給人家下跪賠禮……
殺!殺!殺!他是痛苦的起源。
想到這,鐵矛不再猶豫,不知何時,手里多了一支裝著氯化鉀的注射器,高鉀可致心臟停跳。
鐵矛持針的手有些顫抖。當初學醫為了救人還是殺戮?莫非真如柳驀然所料,她是天使與惡魔的合體。
突然,父親睜開了眼睛,惡瞳怒瞪鐵矛。
“啊!”她的注射器脫落,他抓住了她的手臂!
等等……
陽光射進了濃濃霧氣,惡父陡然消失。她跟著這光束前行,來到了遼闊壯美的長白山西坡!高山草甸花園,百花怒放,彩蝶紛飛,與剛才北坡的陰冷完全不同。
一個身影坐于樹下,正在研讀。卷發濃眉,是洛嘉川?
鐵矛笑了。她終于入了他的夢?還是他來到她的夢中?
突然洛嘉川身邊出現了一個身影,短發翠花裙子,白球鞋。
鐵矛全身僵住了……他夢里的女子顯然不是她。
冷,好冷,她獨自一人回到了長白山北坡。滿山谷都回蕩著她的哭聲。
鐵矛醒了,順手關了空調,發現空調比平時低了兩度。一定是母親白天幫她打掃房間時調低的,自己開空調時沒有發覺。
倒了一杯白葡萄酒,喝了一口。鐵矛感覺很不爽。對父親的恐懼與怨恨,夾雜著對洛嘉川的依戀。
這些年,她從未真愛過。可為何看到洛嘉川夢里的那個女子不是自己,莫名心痛?鐵矛是一個求真的人,一旦自省就無法自欺。
想起柳驀然曾經對她說:“心硬算不得真堅強,只不過是怕受傷;心靈柔軟,敢于一次次真誠去愛,才是內心強大。”
鐵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爬回床上,重新入夢。
洛嘉川的夢里開始下雪。是深秋嗎?紅色的楓葉傲雪臨霜,一遍純白中星點紅色,煞是美麗。
“這家伙不愧是文學教授,夢境如此唯美。”
鐵矛笑了。
“好吧……且入夢之深處。”鐵矛12歲時便能侵入別人的夢境,20年下來,她早已諳熟此道,任性進入洛嘉川的夢境深處。
出乎她的意料,路竟然陡分為三!一條康莊大道,一條曲徑通幽,還有一條是沙漠遍野……
“哦?你果然與眾不同。”常人通往潛意識的路只有一條,他卻狡兔三窟。
“沙漠?”按說他的心靈該不會有貧瘠的沙漠。奇怪!
依著鐵矛的性格,她大多會首選沙漠。“大漠孤煙”是鐵矛最愛的風景。她曾只身前往騰格里。
但依洛嘉川的性格,應該選擇曲徑通幽。
鐵矛克服了自己對大漠的向往,走向那條小路。深遠舒適清涼而不寒冷,這很符合他的性情。
“二扁頭!”青春版洛嘉川的聲音。翠花裙子,果然在此。
“這個女孩居然叫‘二扁頭’?真是有趣!”鐵矛想笑。
“川哥,你別不要我!”二扁頭雖然不漂亮,眼睛很靈動。
“二扁頭,我和你訂婚時才三歲,家長玩鬧式的娃娃親,你竟然這么當真?”
“我不!”二扁頭很執著,一個頭搖成兩個。
“咱倆真的不合適……”17歲的洛嘉川,青澀地說。
“你是咱們村最聰明的男孩,老師都說你是人才!我,我就是喜歡你。咱們可以先結婚,你再去北京讀書,我在家里幫你照顧父母。”
“真是的,人家有大哥大嫂,哪用你無事獻殷勤!”鐵矛暗自想著。
“你說什么?咱們結婚?!”年輕的洛嘉川顯然被這個提議嚇到了。
“你可不能還沒去北京就已變心!”二扁頭不依不饒。
洛嘉川心地純良,百口莫辯,他只是看到二扁頭因為喜歡自己總遭人譏笑,心有不忍。但那是愛嗎?
“你就是喜新厭舊!”
“嗯……”洛嘉川一臉無奈。他從初中到高中都在拼命讀書,為了考上大學,根本沒空兒喜歡女孩,哪來的喜新厭舊?!
二扁頭突然睜大雙眼,露出兇光,用手一指鐵矛:“那她是誰?!”
“啊?!”洛嘉川順著二扁頭手指方向看去,梧桐樹后竟是鐵矛。
“鐵矛?!你怎么在這?”洛嘉川當然不知道自己在夢里,只是驚訝二扁頭和鐵矛怎么會同時出現。
這個二扁頭,應該只是洛嘉川潛意識里的形象,但此刻卻妒意森森地盯著鐵矛。
鐵矛沒有回答他。本能使她處于警戒狀態。
果然,二扁頭手上現出一把匕首,直直刺向鐵矛。
鐵矛冷笑一聲,長劍在握。這可是夢境,靠的是心智的堅定與果敢,這兩樣品質,她從不缺少。
洛嘉川傻了……這些女孩子都是什么情況?我是不是在……做夢?
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洛嘉川的夢境立馬變色,一切都黯淡了下來。
二扁頭竟然還沒消失。這是在洛嘉川夢里。一切都以他的意識為準。
“不,不能讓他醒來,入他夢中不易……”
? 想到這,鐵矛在二扁頭刺向她的瞬間,扔掉長劍,閉上眼睛,以保這個夢境不破。
“天之盡頭/神也眷戀的地方/白云深處/隱逸多少清白無暇的靈魂/風也清搖/吹動心最柔美的一角/雨水流淌/潤澤人間與萬物消長/山水清音/你情絲綿長/走了飛了/請帶我回家/白玉簪頭/一點紅梅/是鮮血染紅的格桑花。
鐵矛口中輕輕念著她在大理寫的詩詞。她知道洛嘉川喜歡云南。
他的夢境變成了藍天白云,蒼山洱海,格桑花朵朵怒放。二扁頭手上的匕首變成了一把修眉刀。
隨著沖突的部分化解,洛嘉川呼吸變得悠長,沉穩,再次進入深度睡眠中。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能侵入他的夢?”二扁頭盯著鐵矛問。
“侵入?”這兩個字敲打著鐵矛的心房。猛地,她明白了!二扁頭和她一樣并不是洛嘉川潛意識中的人物記憶,而是和她一樣!另一個可以改變他人夢境的改夢師!
想到這一點,鐵矛并沒有說話,而是瞇起眼睛打量起這個女孩子。看樣子她只有十七八歲的樣子,可聽剛才洛嘉川說起小時候指婚,二扁頭應該和他年齡相仿啊……
改夢師都是意志強大的人,屬于理性、自省的類型。可一個內心停留在自己少女時代的人,往往是心智不成熟的。這兩者是相互沖突的?二扁頭是怎么做到的?? ? ? ?
鐵矛心中一動。?
“你干嘛裝成從前的樣子?!洛嘉川已經33歲了,你也不再是少女了!”鐵矛突然說。
“你!你胡說!”二扁頭突然驚慌起來,整個身體變得半透明。
果真,這個二扁頭是在潛意識里欺騙自己。
“是嗎?你敢露出你現在的模樣嗎?估計你很丑吧?我年輕貌美嗎?真實的我就是這個樣子。”鐵矛故意激怒她。
“你?!我要殺了你,就是因為你,川哥才不要我的!”二扁頭手上又現出那匕首。
鐵矛嫣然一笑。有了剛才的經驗,她知道如何應付。
再次穩住洛嘉川的夢境,鐵矛趁二扁頭不備,舉起長劍直刺其胸。
二扁頭慌忙用匕首阻擋,想把長劍擋開。
“你懂不懂兵器啊……匕首能把長劍擋開?”鐵矛白眼相向。
“當”的一聲,兵器相撞。鐵矛的長劍被二扁頭的匕首磕了一個豁口。
“他是喜歡我的,只喜歡我!”二扁頭的翠花裙子顏色變深了,皮膚不再透明,手里的匕首閃著寒光。
“我去……執念”鐵矛這才知道對方執念之重,遠在自己之上。
鐵矛深知自己的怨念很重,不曾想二扁頭的更重。她把對洛嘉川的怨恨轉移到了自己身上,鐵矛暗罵自己是最不專業的改夢師。
“怎么可能,有如此執念的人不是偏執狂,就是精神分裂,怎么可能還在這世間?除非……”
鐵矛的大腦在飛速運轉著,想到這,她丟下長劍,盤膝坐下。
“我們都是被鎖在圍墻里的人,是嗎?”鐵矛試探著說。
出乎意料,二扁頭竟然點了點頭,匕首上的光芒暗淡了下去。
“我們內心都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想沖破牢籠?”
二扁頭手上的匕首不見了……
“他們鎖得住我們的身軀,卻鎖不住我們的感情!”
二扁頭竟然眼中含淚。
“他們……不給我們好吃的。”鐵矛是沒詞了,一時瞎應付,她是學過醫,可終究不是心理學專業。書到用時方恨少,尤其是關鍵時刻!
二扁頭竟然又點了點頭。
“這也行?!”鐵矛望著二扁頭的翠花裙子,突然想到了些什么。
“他們讓我們穿同樣的衣服,不讓我們穿喜歡的裙子!”
“對,對,我要穿翠花裙子,川哥最喜歡了!”
鐵矛笑了。她已經知道二扁頭是什么人了,難怪她的精神力量如此強大。
閉上眼睛,想象自己做實習醫生的樣子,脖子上掛著聽診器。
“不!我不要吃藥,我要去找川哥。”
二扁頭落荒而逃。
“往哪逃?你往哪兒都逃出不精神病院!”鐵矛一聲斷喝。此時的她手里現出一支注射器,里面是鎮定劑氯氮平。
“我要你永遠不能再侵入他的夢!雖然你也是改夢師,但你的神經系統先天就有精神病的遺傳基因,就不是正常的改夢師。再加上多年藥物的使用,早就該報廢改夢這個功能了,再讓你發展下去,你會影響到洛嘉川的真實生活。”
鐵矛說的沒錯,他的生活已深受影響。33歲,一個長相英俊,性格溫和又有良好職業的男子,為何還沒有結婚,甚至連女朋友都沒有?
“你逃不掉的。”鐵矛自信的說,再次閉上眼睛。
再睜眼已經是漫天黃沙,兩個人都身處大漠……
二扁頭是南方女子,不喜歡大漠。這比看到穿白大褂的鐵矛還讓她恐懼。落在這樣的場景里,自然是鐵矛的意志力占了上風。
“你,你別過來。” 見到手里拿著注射器,卻一身穆斯林女子打扮的鐵矛,翠花裙子的主人聲音有些顫抖。
二扁頭轉身要走,卻發現雙腿已經陷在沙堆里。
“川哥,救我!川哥!救命啊!”
“喊也沒用,他不會救你的。”鐵矛要徹底打垮她的執念。只是她不知道,在自己臉上已經出現了猙獰之色,破執需化解怨念,可她用的是以暴治暴,漸入魔道(這里的魔道指的是惡,并非魔鬼。)
一陣風卷沙塵,卷來了一個男子。
定睛一看,居然是洛嘉川。但這次不同,他是33歲的洛老師。
“你?!誰讓你出來的?!”鐵矛暴怒。
“你?你是誰?”二扁頭看著一頭卷發,臉色有些發白的他,似曾相識。
洛嘉川看了看鐵矛說:“我喜歡你,矛矛。”
鐵矛的心像被千斤重錘擊中。猙獰之色立退,臉上出現了一抹紅緋,心想:“可真會挑時候表白啊……”
“二扁頭,我也不知為什么總能夢到我們年輕時,可是,我不愛你,一點都不。那么多年,我只是看你沒有父母疼愛,同學們都欺負你,我對你真的只有同情。我想17歲那年,我已經說清楚了。”
“可我因為思念你才進了精神病院。”
“真是胡說八道,精神病的病因在醫學界還是個謎團,最新的研究表明跟遺傳、體內神經元釋放的遞質濃度異常關系密切,外界刺激根本算不了什么,很多病人沒有刺激也會發病!再說了,就算離婚也大有人在,沒有都得精神病吧?自欺欺人的說法。”
“我……你們合伙欺負我?我不想活了!”二扁頭突然說。
“別這樣……”洛嘉川一臉恐慌,夾雜著疲憊和無奈的神色。
“你少用死來嚇唬人!”鐵矛一眼看出,二扁頭經常用死來威脅洛。
“她自殺過幾次?”
“我知道的有三、五次吧……”
“那么多次你還沒死?可見你并不想死!”鐵矛笑帶譏諷,接著轉向洛嘉川:
“你就這般被她要挾啊?虧你還是博士,也算讀書明理之人。”
“我是……真的覺她可憐。”
“哼!你不知道你心軟不但幫不了她,也會害了你自己嗎?你愿意娶二扁頭嗎?”
“當然……不愿意。”
“當斷不斷,必受其亂!”說著鐵矛手上又現出了那個注射器,向二扁頭走過去。
“不要!不要殺她!”洛嘉川大喊。
“殺她?你當我是劊子手執行死刑,注射毒藥?!” 鐵矛白了一眼洛老師。
“這是夢境,我在幫你。我以改夢師的身份改寫她的神經元細胞異常放電及神經遞質的超常釋放,讓她永遠無法再借夢干擾你的生活,并非殺死她的軀體,明白嗎?”
“哦,我是在夢里?”洛嘉川好像明白了什么。頓時整個沙漠的天空都暗淡了下來,滿目皆是璀璨的星空。
而鐵矛已經將注射器打在陷在沙坑里不能動的二扁頭身上。她動作很快,因為洛嘉川馬上就要醒了……
鐵矛從夢里醒來,并沒有打敗“情敵”的喜悅,反而患得患失起來。若以后洛嘉川知道她是故意為之,不會不理她了吧?
看看時間已經是早上7點了,便給宋凡凡發了微信,問周日有空兒沒?
于是,周日晚上,兩個死黨好友約在了園藝中心的咖啡廳。
蜷著身子,縮在萬花叢中的藤椅里,鐵矛少見的愁眉苦臉。
“嗯?你這是怎么了?百年不遇啊!”宋凡凡看到鐵矛這模樣,倒是很開心。
“你什么閨蜜啊!看我愁眉苦臉這么高興?!”鐵矛沒好氣。
“到底啥事兒讓你這么發愁?”
“我可能……喜歡人家了。”鐵矛繼續無精打采。
“啊?因為愛情?你被人甩了?”宋凡凡的驚訝程度,不亞于哥倫布發現新大陸。
“什么啊!就是他周末沒有約我,而且……他這人,總是不做夢!”
“哈哈哈哈……”宋凡凡實在忍不住,女神也有失效的時候。
“你好沒同情心!真不知道你平時是怎么和患者同情的?”鐵矛見凡凡大笑,極度不滿。
“嗯,嗯,對不起,我實在沒想到你也有今天。以前都是唐僧跳不出你白骨精的圈套。”
“可能這次遇到的是燃燈古佛。”鐵矛喝了一口混合果汁,作怨婦狀。
“有可能……”
聽到宋凡凡還在調侃自己,鐵矛瞪了她一眼,剛要發作,就聽宋凡凡又說:
“你這是當事者迷,難道你不知‘圣人無夢’嗎?越是心懷坦蕩的人夢越少,說明你喜歡的這個洛老師是正人君子。”
“我可不想找個‘李叔同’,最后來個出家為僧。弘一法師倒是悲欣交集,了無牽掛了……估計徹底不做夢了。”
“你叫我來不是訴苦這么簡單吧?說吧,出什么事了?”
鐵矛把昨兒的夢境講了一遍。
“矛矛……”宋凡凡表情嚴肅起來,“你一直是一個特別通透的女子,你的意見總是有預見性,一針見血。可是……你是有問題的,干嘛那么依賴于侵入別人的夢,如果真正喜歡一個人為什么不去表白,直接告訴他真相?!”
“我會怕表白嗎?我只是更喜歡別人向我表白。”
“嗯,你是不怕表白,可是太喜歡贏了。太依賴于計謀和手段,不是所有事情都要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嗯,你分析得對,我確實有這個問題,喜歡掌控全局。你沒經歷過風雨飄搖的童年,你就是秋葉上的螞蚱,就是一朵隨波漂流的落花,隨時都會被命運湮滅,那種感覺太苦太痛太恐怖了。”
“我雖然沒有,卻能夠懂得。”宋凡凡是名醫,醫生不是要把所有病都得過一遍才能當醫生。心理醫生亦然,沒有經歷過,但能體會她童年那種悲哀無助的感覺。
“依我說,你要是真愛上了他,早晚是要告訴他真相的,真誠面對自己一回吧。哦,對了,我上回那個病人——秦老師,自從你入她夢后,她確實好了,再沒夢見過那個孩子。這是診金……嗯,不過……”
“不過什么?”鐵矛眉毛一挑。
“不過又有一個案子……是我的一個朋友,刑事案。”宋凡凡說。
“你的朋友是刑警?”
凡凡點點頭。
“不會是讓我入犯罪嫌疑人的夢吧?”鐵矛警惕起來。
“嗯……我只說閨蜜是改夢師,沒具體說。你可以拒絕不做。”凡凡有些不好意思。
“你讓我考慮考慮,兩天后給你回復行嗎?”鐵矛說。
“當然可以!”停頓了一下,凡凡鄭重其事地說:“矛矛!你喜歡一個人不容易,不要錯過了,后悔一輩子。”
不要錯過了……
回家路上,鐵矛反復思考宋凡凡這句話。
“死就死吧……”
周一,洛嘉川有一門課是“夢學與文學”,就是研究夢幻文學,夢學與文學共同具有的心理學意義。晚六點,鐵矛準時坐在階梯教室的一個角落里。
洛嘉川在講臺上的神思、風趣、淵博和深刻,讓鐵矛徹底折服了。看來在講臺上的他更有魅力。
“你怎么來了?”洛看到一席藍色印花長裙的鐵矛,很是驚喜。
“我想你晚上上課比較累,給你煮了梨水。”說著鐵矛遞過去一個大保溫杯。
看到洛嘉川眼里竟閃動淚花,她有些心虛的想:“一會兒告訴你實情,吃人家嘴短,可別發火……”
課后同往家屬區走去,洛老師的家就在校園里。
他慌亂的想:“完了,完了!”因為陋室根本沒收拾,亂成一團。一想到寒舍一會兒將被鐵矛盡收眼底,他腳底生鉛!
她也心懷鬼胎:“真主,原諒我幾乎從不去清真寺禮拜,過了這一關,我一定常去!哎呀,到底怎么說?要不把他催眠得了,然后就誣賴他非禮自己?!不行,不行,凡凡說要真誠!”
進了屋,洛嘉川忙亂起來,眼見自己的被子也沒疊,臉上有些發熱,忙關上了臥室的門。給鐵矛倒了杯水,說:“不知道你今天會來聽課,要不,我們去吃個夜宵?”
“你……夢到我了嗎?”鐵矛咽了口水,把心一橫。
“嗯?!難道你也夢到我了?!”洛嘉川滿臉喜色。
“你夢到的那一切都是……我是改夢師,可以隨意進出他人夢境。那個二扁頭雖然是精神病人,卻也是能侵入他人夢境的家伙,她一直在利用你的同情心,病態地左右你的夢,讓你反復夢到過去。我幫你把她清除了,以后二扁頭再也不能侵入你的夢境了!”鐵矛爆發了,一點不像那個平常理性的她。
約莫5分鐘左右,洛嘉川沒有說話。鐵矛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好幾次都想打開門跑出去。修行千年,白素貞還是逃不出個情字。
“也好,過去了,其實這事兒牽絆我很久了,早該了斷。只是……”
鐵矛明白,他心底的秘密就這樣被揭開了,毫無心理準備,還是被自己喜歡的女孩一手揭露的。
“給你講講我童年的故事吧,比你的慘烈一千倍。”恢復了理性的鐵矛知道用秘密換秘密是增進感情的良方。
“10歲以后我就不留長發了,因為父親會喝醉了酒揪住我的頭發。你知道被揪頭發是什么感覺嗎?幾天之后你的頭發根、頭皮還會疼。”
“還有他還拿煙頭燙我……幸虧沒在臉上留下疤,否則我就嫁不出了!”
怪不得她是個奇女子,能讀懂大部頭的哲學著作。原來她的智慧是苦難的附屬品。于是,他情不自禁地拉住了她的手……
從這以后,他們正式成為男女朋友。
“嘉川,凡凡有個案子,你說我接嗎?” 鐵矛在洛嘉川的家里吃晚餐,她的手藝不錯,做了紅燜大蝦、皮蛋豆腐、蒜蓉莧菜和番茄蛋湯。
“案情如何?你有危險嗎?”洛嘉川一臉關切的問。
“我是改夢師,都是在夢里,一般情況下應該是沒危險的。”聽到洛嘉川首先是關心自己的安危,鐵矛心里頓時暖暖的。
“多了解一些具體信息,我再幫你分析一下接不接。咱們都有工作,也都有房子,雖然不富裕,但是也不缺錢花,再說丈夫是用來付賬的,掙錢有我,你只要按自己高興的方式活就行了。”
“你?你誰丈夫啊?!”原本以為洛嘉川會很靦腆,可有時候他倆單獨在一起時,不好意思的倒是鐵矛。
“哦?你不嫁給我,還想嫁給誰啊?”
“我們才確立關系好吧?”
“沒聽說過一見鐘情嗎?”
“我不相信一見鐘情,那是非理性。再說……”鐵矛剛要繼續爭辯,冷不防,被洛親了一下。
“非理性地親你一下。你要是理性地決定接那案子,我當你助手。”洛嘉川說。
“你入不了別人的夢。你那都是紙上談兵。”
“我在夢外給你站崗放哨……”
“那里可用不著你做安保。看守所。”
“啊?!”
此案關涉一個家庭悲劇,女的叫蔣欣,男的叫范偉成,都是29歲,結婚五年,剛生了一對龍鳳胎。婆婆和丈母娘都來幫帶孩子。
可矛盾也就開始了……三個女人總是明爭暗斗,搞得家里雞犬不寧。
在一次爭吵中,暴力升級,開始亂扔亂摔東西。范偉成本來是勸架的,不知怎么也跟著吵起來,結果家里四人,也不知道是誰把剛滿月的男嬰從五樓窗口扔了下去!
孩子死了!一家人都崩潰了……可到底是誰扔下去的,必須有人承擔刑事責任吧?
異口同聲都說是蔣欣產后得了抑郁癥,精神不正常才把孩子扔下樓。于是給她做精神鑒定,確實有些異常,但她剛生過孩子不久,體內激素水平不穩定且兒子又被摔死了,這種情況任誰做測評都會是異常數據。
測謊儀測了又測,可是四個人除了年輕的父親稍微好一點,其他人幾乎處于病態癲狂,根本沒法測出準確的結果。
“這種狀態下,他們個個夜不能寐,我也無法入夢。先得使用催眠術吧?”鐵矛問。
“是的。”宋凡凡點頭。
鐵矛看向李明遠。李警司這個人話非常少,點頭示意。
“矛矛,這次我需要用藥,他們都在亢奮狀態,單純催眠術恐難達到效果。”
“先從誰開始?”鐵矛問。
“從孩子的父親吧……”李明遠說。
“是因為他最理性?”鐵矛看向他,李點了點頭。
這是一個山間的酒店,準確的說是在山坳里。忽然嬌喘盈盈,一對一絲不掛的身體映入眼簾。
鐵矛嚇了一跳,連忙退到臥室外面。這是一間粉紅色的套房,一廳兩臥室。穩定了一下情緒,確認自己已經隱藏了行蹤,她才悄無聲息的再次走進臥室。
那個女子身形曼妙,凹凸有致的側影,珍珠般粉白的肌膚。
鐵矛斷定,這個女子不是蔣欣。
男子倒是如假包換的范偉成。
婚外戀?看到這種情況,鐵矛一點都不震驚,在妻子懷孕期間出軌的男人并不是鳳毛麟角。
那女子看起來倒不像是勾欄女子。尤其沙發上脫下的黑色長裙,是著名簡約設計師杰妮的作品,小眾中的小眾。這種高檔時尚品牌,身上多一個飾品,都會立即破壞其簡約之美。
范偉成艷福不淺啊!這女子是誰?
鐵矛看到沙發上女子的黑色手包,便想打開看看,是否有可以確認身份的東西。
“紫瑤,我們結婚吧?”
這會兒兩個人已經結束了戰斗。
“偉成,我沒想到還能再遇到你。你的妻子真的愿意離婚嗎?”
“唉,她瘋了,把孩子都摔死了!你覺得我還能和她過下去嗎?”
“哦,這女人太可怕了!”
“紫瑤,我們重續前緣,你不覺得這是天意嗎?”
“你讓我再想想……”
鐵矛沒有找到任何證件。當手觸碰到女子手機時,手機突然鈴聲大作。
這個叫紫瑤的女子披上睡衣,拿起手機。
“是橙子!”
“橙子?!你開免提,我也想聽聽她的聲音。”范偉成一臉的渴望。
電話里傳來了一個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媽媽!媽媽!你什么時候回來啊?”
“橙子乖,媽媽明天就回去,你要乖乖地聽姥姥和曲老師的話。”
“媽媽,媽媽,今天在學校,數學老師表揚我了!”
“橙子真乖! my sweet heart! ”
“自己兒子剛摔死,做夢跑去做別人便宜老爸,也應該是極品渣男了吧?奇怪!這女的是怎么看上范偉成的?!”鐵矛心里暗想。
10多分鐘后,小女孩才戀戀不舍地掛斷了電話。
鐵矛順手牽羊,拿起茶幾上的電話,迅速將小女孩的電話號碼記在腦海里。憑借這個號碼,李警司他們又會多一個線索。
“你們兩個傻子!有人偷窺你們都不知道!”
隨著一聲斷喝,鐵矛僵于夢中。
一個40歲左右的中年女子出現在鐵矛面前,眉眼間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可一時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范偉成和紫瑤慌亂起來,連忙穿上酒店提供的白色睡衣。
“她是改夢師!你還不知道!”中年女子指向鐵矛,回頭看了一眼剛剛穿好衣服的范。
“你是……二扁頭?”就在中年女子回頭的一瞬,鐵矛看到了她扁的有些奇怪的枕骨(后腦勺兒),突然明白過來,這是現在二扁頭的樣子,先前的翠花裙子是她17歲時的模樣。她現在的模樣比實際年齡顯得蒼老。
“你出院了?!”看著二扁頭充滿怨恨的眼神,鐵矛并不慌張,一看她中年女子模樣,便知她的精神狀況有所好轉,在潛意識里已經認清了自己的現狀。
“什么改夢師?哪來的二扁頭?”范偉成雖一頭霧水,但已嗅出極度危險的味道。
鐵矛并不搭理范。她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二扁頭身上,這個和自己一樣能夠侵入他人夢境的女人,比范偉成危險多了。
“怎么,你再也入不了洛的夢,就來追蹤我了?哼,你也沒本事入我的夢,只有借助普通人的夢,才能追蹤到我,你想干嘛?”
“哼,我要你死!”
“噗嗤”鐵矛笑出了聲。“我們大家都是在夢里,你要怎么弄死我?要我永遠進不了范偉成的夢?他的夢我永遠不進也沒什么損失……”
“我們是在夢里?”范喃喃自語。一旦意識到是在做夢,夢主便會醒來。
鐵矛看到二扁頭一副要撕碎自己的兇相,知道今天肯定無法再繼續了,反正已經拿到了新的線索,也算不負朋友所托了。
“她已經掌握了你和這個女人的秘密,一旦你醒來,她就會將這個秘密告訴警察,你聽我的,我會讓她變成‘活死人’!”
“活死人”三個字,二扁頭用極其怨憤的聲音發出,震得鐵矛耳膜生疼。
一種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
“教我怎么做?”范偉成緊張地問。紫瑤消失了。他不再想念和她在床上的情景,而把注意力集中到“解決”鐵矛身上。
“閉上眼睛,呼吸,腦子里想著你喜歡的顏色,你感覺到很放松……你的身體有些發熱,但是很舒服……”二扁頭說。
范偉成居然在酒店的床上昏昏睡去。
“催眠術?這是在夢境里制造二重夢境。靠!這不可能?!有高人指點?!”鐵矛大驚。
二扁頭看著花容失色的鐵矛,狠狠地說:“我不能和洛嘉川在一起,你也休想?!我雖是精神病患者,但我還有出院的時候!你卻只能永遠留在夢境里了,休想出去!”
“就你那點修為,還想永遠困住我?”鐵矛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中清醒過來。
鐵矛再次盤膝而坐,集中意志力,使大腦生物電能量增強。
整個世界變成了白色,清冷的色彩往往預示著清醒。
鐵矛嘴角含著一絲冷笑。范偉成馬上就醒了,困住我?
“你的神經元的確很強大,而且細胞數量比正常人多數倍!”
“你是誰?”鐵矛猛然睜開雙眼,二扁頭背后果然有人指點。
“我是神!”那個聲音說。
“我看你神經!操縱一個精神病人算什么本事,有膽量你出來!”
“哈哈哈,你的激將法對我沒有用!”那個聲音并不上當,而是接著說:
“你若愿意成為我手下戰將,我也可以幫助你成為神一般的存在。”
“戰將?您以為這是古代,還奢談什么戰將?”鐵矛有些不屑,當然她也是在故意拖延時間。
“你根本就有一顆不甘平凡的心,不是嗎?二扁頭,把我教你的催眠術教給她!”
“主人,您答應過我,讓她永遠出不了夢!”二扁頭心有不甘地說。
“她的資質遠在你之上。不要違背我的意愿。想重新回到精神病院被關起來嗎?”男壓低聲音對二扁頭說。
“不,我不要回去……”二扁頭連忙搖頭。
“等一下,你們都沒問我要不要學?”鐵矛覺得這個男人可真自戀。就算自己技不如人,也不能牛不吃草強按頭吧?!
“你有選擇的余地嗎?你學會了,我便讓范偉成醒來,否則你將永遠在他夢里!”
“笑話,范偉成不醒,我可以自己醒啊!”鐵矛雖然嘴硬,但心里有些發虛。
“是嗎?你試試看!”男低音似乎含著一絲輕蔑。
鐵矛閉上雙目,感受著睡眠中自己的身體。
她的神經元細胞的軸突開始變長,樹突部分則開始重新連接。原有的神經系統產生變異。
一股巨大的生物電能沖向范偉成的神經系統,瞬間范偉成的神經網絡也有幾處連接斷開,改變了原來的神經元連接方式。
“情況有點不對!”凡凡看著屏幕上腦電波密集的波動,驚訝不已。
“怎么了?”洛嘉川當然擔心鐵矛。李警司雖然沒有說話,但疑問的目光也看向了凡凡。
“范偉成的腦電波非常不穩定。看來我要提前喚醒他。”宋凡凡迅速地取出另外一支藥物,將藥物用靜脈點滴方式注入他體內。
“哦,看來催眠師用藥了!催眠還需要借助藥物,手段很一般啊!看來你既沒辦法自己醒來,更沒辦法喚醒范。”男低音始終不現身,卻不無譏諷地說。
“我用了你教的催眠術會怎么樣?”鐵矛停止了神經元放電攻擊,思考了一會兒問。
“你會變得很厲害,在夢里制造多重夢境,只要你不希望被催眠者喚醒,他們就永遠無法醒來!”
“控制我這樣的改夢師,對你來說有什么好處?畢竟一切皆是夢。”鐵矛又問。
“好處,當然很多,比如說宗教信徒,利用夢可以讓他們更相信神跡。比如那些你恨的人,可以讓他們永遠生活在噩夢里,天天做噩夢的人會快樂嗎?哈哈哈哈,這樣的復仇不比殺了他們更痛快嗎?我知道你有恨,在你童年時,不但不幫助你,還落井下石的人,比如,你舅媽。”
鐵矛的舅媽馬君,是個勢利小人,依仗自己是工農兵大學生,看不起鐵矛一家,經常暗地里說鐵矛壞話。例如她兒子丟了玩具,就跟四鄰說是鐵矛偷的,但鐵矛其實從未拿過她家東西。
“你不想報復那些人嗎?你一直都想,不是嗎?改夢師天賦異稟,可其中多數都歷經過艱難,你以為夢里強大的意志力是怎么來的?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攜手向大眾討回公正有什么不對?不是嗎?憑什么我們要歷經生死?痛不欲生?而很多人生來就什么都有,生活幸福?你真的不恨嗎?”低沉的男音極具蠱惑力。
鐵矛良久不語。是的,他說得對。她恨!她怎能不恨啊!憑什么她的童年就該如此悲慘,這不公平!
“我昔未生時,冥冥無所知。天公強生我,生我復何為? 無衣使我寒,無食使我饑。還你天公我,還我未生時!”鐵矛用盡全身力氣背誦王梵志的詩。
“對了,我們是一樣的人,我們改夢的能力其實可以做很多事,在夢里我們可以獲得別人很多秘密,大到商業機密小到個人隱私,你那個策劃師一個月才能賺多少銀子?我們這些人在一起,可以掀起滔天巨浪!”
“好吧,我愿意加入你們。”
鐵矛本就天資聰明,很快就學會了這套催眠術法。
“好了,你可以試試。”男低音說。
鐵矛嘴角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她對二扁頭說:“洛嘉川是愛你的,只是他自己也沒意識到。他睡著時經常叫你的名字,即使你不入他夢,他也會夢到你。”
“你說什么?”二扁頭睜大了雙眼。
“洛嘉川喜歡你,喜歡你穿翠花裙子的樣子。”
二扁頭突然變成17歲時穿翠花裙子的模樣。
男低音并未干預。
“你知道他為什么不肯娶你嗎?”
“為什么?”
“因為他母親說他是個大學老師,而你只是個村姑。”
“那,那我該怎么辦?”
“你去找洛母講清楚,你是真心對嘉川的。”(其實洛母在3年前便已經去世了。)
“那,那他母親要是不答應呢?”
“還用你的老辦法啊,記住這次做得像一點,割腕時得順著血管方向割才行,橫著割腕,人家都不會相信啊。”
“好,好,我馬上去找他母親。”
驟然間,二扁頭消失了。
“啪啪啪啪!”一陣掌聲響起。
“你真是厲害,天資比二扁頭不知強了多少倍。這一會兒工夫你的催眠術就可以運用自如了?二扁頭醒來必然要去找洛嘉川的母親,輕則她會被送回精神病院,重則自殺身亡,你夠狠啊!”
話音未落,一個身穿白大褂,帶著金絲眼鏡的男子走到鐵矛面前。他皮膚有些黝黑,五官還算端正。
“竟然是你?”鐵矛驚訝莫名。
“除了我,還有誰對你如此了解?”
“我早該想到,你對我的研究近乎狂熱。”鐵矛說。
這個人叫吳痕,正是與鐵矛交往過的那個神經內科專家。
“我們倆才是天造地設的一對,什么洛嘉川?一個文科生,不過是個書呆子。你喜歡他什么?”
“我喜歡他什么已經不重要了,我用你教的催眠術殺人放火,他是不會再喜歡我了。”鐵矛神情暗淡。
“哈哈哈哈,殺人放火有什么錯?都是他們逼我們的!如果我們的童年幸福,那些人不是落井下石而是伸以援手,讓幼小的我們感覺到人間有愛,我們會是這個樣子嗎?所以都是他們的錯!都是這個社會的錯!”
“是的,你的父親開始只是欠下小小的賭債,結果那些放高利貸的最后把他逼死了。”鐵矛面無表情地說。
“那個賭鬼,他讓我媽跟人睡覺好還賭資,死了最好。”
“是的,他該死……還有你的前妻,她也該死,她竟然喜歡上別人。”
“哼哼,她還不是死了?!我連續幾個月讓她睡不好覺,她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出了車禍!他們都該死!”
“對,她們該死!”
“還有誰該死?”
“那個神經外科的胡主任,我準備……嗯?”吳痕一下子清醒了過來。
“你?!你居然可以催眠我?這不可能,不可能。”
“好吧,還是被你發現了,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教給我的這套催眠術中還加入了噓聲。我們給他人催眠,你卻用心理噓聲來影響改夢師的心智,你要的是控制多名改夢師,來實現你的野心!”鐵矛句句擲地有聲。
? “不可能,你是聽不見噓聲的。”吳痕眼中充滿了疑惑與怨毒。
? “噓聲我是聽不見,你以低于人耳的聲音分貝,反復大量重復你的指示。然而我懂唇語。”
“你懂唇語?我還真小看了你。”吳痕一陣奸笑。
“你改造過自己的大腦結構吧?正常人是不可能發出噓聲的?噓聲都是由機器發出的。”
“太聰明的人,都死得早。”吳痕面色一變,惡狠狠地說。
“不聰明死得更早更慘,你接下來是準備用噓聲對我進行清醒催眠吧?改變我在夢中的記憶,哼,恐怕是范偉成的父親事前找過你吧?無論是精神鑒定還是給犯罪嫌疑人催眠,事前都要通知其未涉此案的親屬。”
“你真是太聰明了,我真的很喜歡你。如果你能夠不這么聰明多好,我自信有能力保你平安。”
“保我平安?一個改夢師,誰能懷疑改夢師竟然在夢里被人催眠了?結果范偉成無罪,蔣欣成為替罪羔羊。”
“你!你難道不恨這個世界,不恨世人嗎?為什么要冒險救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蠢!”
“我恨,但我恨的是傷害我的那些人,我不會亂殺無辜,更不會為了錢去做毫無底線的事!這便是你與我的區別。”
“那、你、就永遠留在這吧……我就看看洛嘉川能不能對一個PVS患者(植物人)傾其所有,矢志不渝……”
“不可能,我們不過是在夢里,你不可能對我真實的身體做出傷害。”
“是嗎?你不是懂物理學嗎?不知道一切心理都可以還原為生理,一切生理都可以還原為物理嗎?”
“你?你能將神經元釋放的生物電全部轉換為量子能量?”鐵矛心下大驚。
“我真是有點舍不得把你變成植物人,差不多吧……遵循質能守恒,我可以將物質還原到原始狀態,要知道越原始的物質就越穩定,這些物質以暗物質形式作用于你的神經元樹突。”
鐵矛臉色蒼白。她還年輕,不想變成植物人。這意味著她和范偉成都不會再醒來。吳痕這個瘋子,拿了范家的錢,還把雇主變成持續性植物狀態。當然,范也不是好人。
“情況不太對……”宋凡凡有些焦急,藥物靜點后,已經過了15分鐘,范偉成不但沒有醒來,反而進入了深度睡眠。
? 徒然,鐵矛的腦電圖Q波升高。
? 這是鐵矛與宋凡凡約定好的,緊急情況,Q波波值升高是危險信號。
? “永別了,美女……”吳痕瞬間變成了鐵矛父親的模樣,他不但要讓她永遠不能醒來,還要在最后一刻折磨她。
? 父親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臂!
驚慌失措的鐵矛使勁掙扎,卻徒勞無功。父親雙手已經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行淚水流了下來。好吧,生命既然源于你,那么死在你手中也是一種歸宿。多少風雨苦難,鐵矛從未認輸過,只有心魔她無法擺脫。
“壞了!”宋凡凡意識到可能出事了,她看到鐵矛的Q波波值降了下去,整個腦電圖波動幅度非常小。
“出什么事了?”李警司和洛嘉川也感覺到了宋凡凡的緊張。
凡凡搖了搖頭說:“改夢師夢里的一切我無從知道,但是腦電圖異常,好像矛矛的神經元被什么強大的力量給抑制住了。我能做的,唯有喚醒她。”
? “給我催眠!讓我去幫她!”洛嘉川大聲說。
? “你就是睡著了也入不了范偉成的夢啊!你不是改夢師!”
? “KH3587”宋凡凡想了一分鐘,給鐵矛直接肌肉注射了藥物。
? “希望她快點醒來!”
“KH3587?這個藥還沒有經過三期臨床,你的閨蜜真是病急亂投醫了!”
吳痕現出了他的本來面目,KH3587雖然不能讓鐵矛醒來,卻控制了吳痕的能力,給了鐵矛喘息的機會。
“矛矛,你快醒過來,我在等你……我等你嫁我!你忍受了那么多磨難,不就是為了更幸福的生活嗎?我們剛剛開始,你醒來吧!”洛嘉川忍不住在鐵矛耳邊大喊。
李警司面色凝重,但沒有說話。
“對了,我歷經風雨,鳳凰涅槃,不只是為了報仇,更是為了幸福地生活!那些傷害我的人,我不是原諒了你們,而是你們不配我浪費美好的人生去報復你們!”鐵矛恍然大悟。
“父親?”鐵矛冷笑一聲:“你已經死了,給我消失!”她再也不害怕父親了,她不需要杯弓蛇影,因為他已經死了!沒有恐懼便沒有噩夢。
吳痕驚愕地看著鐵矛和自己正在變淡的虛影。
“你變成我父親的樣子,就必須借助我的神經元細胞才能調取我的記憶,那么你的暗物質就已經轉化了,遵照質量守恒,你的能量也可以轉換成了我的!”
“去吧……”
醒來的鐵矛,渾身都是冷汗。
范偉成五分鐘之后也醒來。
按照鐵矛提供的紫瑤女兒的電話號碼,李警司查到了紫瑤,原來紫瑤和范偉成是大學同學,相戀過。但紫瑤的母親是法國人,擁有龐大的商業帝國。父母都不同意她嫁給農村孩子。
后來紫瑤去了法國,但是發現自己已經懷孕。天主教徒的紫瑤執意生下女兒。可沒想到多年后,遇到了范偉成。
范偉成在與紫瑤分手后,受了很大刺激,拼命地賺錢,由于家境貧窮,自幼身體就不是很好,工作又過分勞累,得了腮腺炎,進而并發了睪丸炎,導致不育。
那時,他與蔣欣剛剛結婚一年,沒有將實情告訴妻子。然而紙里包不住火,蔣欣還是知道了,要求離婚。范知道自己的情況,離婚了恐怕無法再婚,何況如果離婚后他不育的事傳出去,他覺得自己沒法兒做人。
為了留住妻子,他同意做試管嬰兒,用了精子庫的精子,在老家的省級醫院做了一對龍鳳胎。
可巧的是雙胞胎剛出生,范偉成遇到了分別多年的紫瑤。舊情復燃,尤其是得知自己有個親生女兒——橙子。還有紫瑤已經30歲了,依然未婚且掌握著那龐大的商業帝國,再也不是那個任由父母擺布的女孩。
范偉成動了殺心,憑什么要養和自己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他設計摔死了孩子,并嫁禍給蔣欣。可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某研討會上,與會神經內外科專家均一臉沉重。原來知名神經內科教授吳痕在家中暈倒,竟然一直處于持續性植物狀態……
聽到這些消息,鐵矛自然心情大好,因為明天是周末,約了洛嘉川去看電影《我不是藥神》。于是晚上早早入睡。
“我去,這是怎么回事兒?我并沒有主動入夢啊!這是在誰夢里?”鐵矛發現自己又進入了一個女人的夢境。
“你在我夢里。”一個銀發碧眼的美女出現在鐵矛面前。
鐵矛下意識的退后了幾步,因為那女子身上散發著一種逼人力量,令人不敢直視她。
“你,你是誰?”鐵矛壯著膽子問。
“我叫鐵冰寒,是你的母親,你本名叫‘幻兒’。” 白發女子的眼中有了一絲柔和的目光。
“我母親?不對吧?”鐵矛心想:“別說我媽還活著,就你這面孔,看著比我還年輕,我母親?”
“孩子你以為就憑你的力量能夠戰勝吳痕嗎?”
“回來吧……我的孩子,我會好好補償你的。”
“喂喂,你!”鐵矛驚出了一身冷汗,醒了。不管,先去洗個澡吧。溫水使她放松,之后便又昏昏睡去。第二天,鐵矛打扮好,在家里等洛嘉川來接她。百般無聊,翻看手機簡書上的小說,突然發現《魔界女君之無情最是情深》。
“啊!”鐵矛忍不住尖叫。這本書的女1號竟然就叫鐵冰寒,女兒幻兒!她凝視封面,恍如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