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說我今年二十六歲怕是沒人會相信。
我是個實踐主義者,這個答案是我問了二百零一個人總結的結果。我看起來像是四十歲。
我在一家國企工作,是不會失業也不用擠破頭升職的那種,從老板到員工全是一成不變的工資、年終獎和中秋月餅。我每天上班的座駕是一輛灰色的自行車,樓下買的油餅放在自行車的前籃。
去年公司的A跳槽離開,聽說今年便在一家外企做到了副主管;三年前最好的朋友出國留學,昨天在朋友圈看到她金頭發的外國男友;四年前大學畢業,爸爸說找個穩定的工作就行,我就聽話地把所有簡歷投到國企和政府單位。
我二十六歲,樓下買的油餅用廉價的塑料袋裹著,放在自行車缺了一根釘子的的車籃里。我三天洗一次頭發,第三天的早上頭發總會油膩膩地翹起一角,我就搖晃著騎自行車到兩站地遠的公司。
同事叫我小白,四年前的小白和四年后的“小白”。他們說我無聊地像一個老人,其實他們又何嘗不是,但我不會說。我比四年前在畢業聚餐上強吻男神的自己慫了一萬倍。
同事陸續結婚生子,朋友圈的點贊送奶茶變成了幼兒園最可愛孩子,我還是那個為別人點贊的人,又或者被哄騙著買一雙微商的假名牌鞋。我的朋友都走到五湖四海,為了夢想和未來,我還在熟悉的小城里,猶豫晚飯吃麻辣燙還是雞蛋灌餅。
26歲的老姑娘,開始相親又相親,爸媽很著急,忙咯著聯系十幾年不見的同學。我倒是還好,不太想一個人繼續過,也不想兩個人一起無聊。我沒有其他的選擇,相親的結果是換一個地方吃油餅騎自行車,但我是一個26歲的老姑娘。26歲的都市女孩還在讀研考慮出國,或者背著LV的新款包出入高層寫字樓,而我卻成了一個找不到后半輩子的老姑娘。
我喜歡民謠和詩歌,高中時候用筆名在論壇寫模仿新月派的詩歌,有人找我簽書,也有讀者寄過來滿是花瓣的枕頭。但爸爸說高考才是唯一出路,我聽話地高考,又聽話地關閉所有讀者評論,現在,我忘記曾經的筆名是幾個字了。大二那會,我加入一個樂隊,唱李志和宋冬野。大學時瘋的不像話,以為畢業就可以遠走他鄉賣唱流浪,但高中文藝過了,大學瘋狂過了,爸媽說你都二十二了,留在我們身邊吧。
所以我26歲,租住的公寓距家十二站地,我一周回家兩次,拿媽媽準備的腌菜和蔬菜配餐單。我還像十二歲的中學生,不會做飯,不會討價還價。爸爸說你想好以后怎么過了嗎,我看了看他,又看看墻上一袋干花。那個枕頭的花瓣枯萎,我將它掛在房間的墻上,說實話還有幽香。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話,媽媽說吃飯了有你喜歡的米粥。
我這個二十六歲零四十八天的老姑娘,自行車籃掉了一顆釘子開始左搖右晃,我騎著自行車跟寶馬賽跑,其實我也想做寶馬里哭的女孩。爸媽說嫁個平凡男子就很好,我看了看鏡子里的長出的魚尾紋點頭附和。我開始變老,不將就都是年輕時說說而已,我得把自己嫁出去,過安定又模式的一生。
我十九歲,想到二十六歲的生活就開始緊張。
我不會唱歌,詩歌只是淺水區,我喜歡詩歌和民謠,我喜歡的男生有夢想要敢闖,我的二十六歲該是寫字旅行,我想到未來應該堅定會笑。但我開始緊張,我從十二歲到十九歲,我開始熟悉這個世界的規則,我開始變成一個離開父母的窮學生,我偶爾被金錢絆個大跟頭。
我開始緊張,我慢慢變成最害怕成為的人,我的目標從遠方變成家鄉,我開始努力學習將成績視若珍寶。我不再寫詩和散文,我開始讓自己埋頭枯燥的專業。我很緊張,我怕那是二十六歲的我。
我還沒看過天下好風景,我還沒愛上天下最好的人,我害怕了,我得仔細想想。從十九歲到二十六歲,從二十六歲到八十六歲,我總得讓自己笑著過。而那個二十六歲的老姑娘,希望你頭發臟了及時洗,平底鞋穿膩了就穿高跟鞋,喜歡唱歌就別顧自己五音不全,讀者要簽名再附贈一個擁抱。你會是一個光芒萬丈的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