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于臺灣年度漢字“茫”的滿滿負能量, 近日來刷遍朋友圈的佛系真是溫暖勵志小清新,欣欣向榮治愈人。
前些天朋友圈都在轉的《第一批90后已經出家了》,講了很多佛系男女的標配動作。比如隨手點贊,比如與世無爭,比如淡泊名利,眼見得這一波佛系的大浪越來越強,在朋友圈里幾乎已經超越了余光中過世的傳播度成為刷屏擔當。一向不愛蹭熱點如我,忍不住要失笑了,正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看著手邊剛讀完的《慈悲的滋味》,個人認真表示,前人之述備矣。
早在近百年之前,一位畫家、作家、教師、佛門居士已經在自己的文章中把一個真正的佛系青年OR中年到底是什么樣子這事說的清清楚楚了。
身為一位虔誠的佛教徒,一個在家的出家人,豐子愷雖未出家,卻身體力行的解答了什么是真正的佛系行為模式。按照當下的大熱說法,豐子愷是一位優秀的斜杠青年,豐子愷不光是一位作家、畫家,還是一位翻譯家、一位教師。但事實證明,斜杠青年不是那么好當的,一專多能才是王道,豐子愷長于文,精于畫,勤于譯,自家的本職工作--教師一職也做的有聲有色,廣受學生們的歡迎。在生活上,他還是一位疼愛子女的父親,一位關心妻子的丈夫,親力親為的承擔起照顧孩子的各種瑣事,而非那種一骨腦將各種家務全推給自家老婆的大男子主義式的家長。在“喪偶式育兒”成為熱門話題的今天,豐子愷先生可說是一位難得的暖男了。
說完生活,再說創作。豐子愷的創作生活可主要分做兩部分,文學創作同藝術創作,既寫文與畫畫。不過這兩者的關系并非對立,而是和諧的統一到一起,畢竟少有作家能為自己的文章自行繪制插畫,且做到文畫俱佳的。
說起來,在古今中外的作家中,能文善畫者并非沒有,但著實不多,詩畫皆佳者更為難得。個人能想得起來的,一位是唐朝的王維,一位是宋代的蘇軾。巧了,這兩位也是佛系青年,可見自古佛系出英才了。比如被稱為“詩書畫”三絕的唐代著名詩人王維, 其詩歌一大特色便是“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無他,一位畫家眼中的山水自又與一般詩人們的眼光不同。
同豐子愷相比,雖然兩人都是佛教徒,但王維少年得志,中年便身居高位,雖然經歷了安史之亂,但也只是小受波及而已。與身居亂世,只是一介窮教書匠的豐子愷自然是生活在兩個世界里,也正因為地位的平凡,身在亂世,豐子愷比王維更具悲天憫人之心,處江湖之遠,也比居廟堂之高的王維更懂得欣賞俗世生活中的尋常美好。較之王維的“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的貴族式的孤高之美,豐子愷的筆下是那種平民性的熱鬧,文中更多世俗氣、煙火氣。他寫大娘舅逛上海的“大世界”,也寫自家小兒女吃西瓜的憨態,寫舊上海的扒手、游戲場,熱鬧中自帶一種出世者的清冷,雖寫的是三教九流,社會各色人等皆可入其文中,但內中都有一種悲天憫人的況味貫穿始終。
同樣的,豐子愷筆下大抵寫不出蘇軾的教戰守策,蘇軾也不會著意于那些市井百姓,家長里短。雖然蘇軾的一生頗多坎坷,但畢竟也是一生為官,與布衣文人豐子愷的所思所慮自是會有很大的差異性。
不過,同樣身為佛系文人,詩文書畫俱佳的佛門居士蘇軾同豐子愷在性格上也有很多相同之處。兩人都是那種人皆負之而不恨,已信之終不疑其欺已,充滿赤子之心,眼見天下無一個不好人的人。
只不過看完全書,你會充分感覺到,豐子愷既是一位沉陷俗世生活的平常人,又是一位熱愛生活、熱愛寫作的散文家,在他的筆下,世間諸事,皆可成文。
比如這本《慈悲的滋味》分做三部分,人間世,乃是作者各種日常親眼所見,或親歷親聞的種種市井奇談,坊間趣事。山水間,主要收錄作家日常或寫生、或游玩,寫就的各種游記。眾生相,寫的大都是作者周圍人的生活故事,人生百態。豐子愷一生散文創作頗多,從青年到老年,時間跨度大,涉及范圍廣,可稱入眼之事皆外掛鉤入文。雖都是些看似雞毛蒜皮的小事,但作者淡淡寫來,別有一種清朗的意趣在其中。
做為一位既入世又出世的作家兼畫家,豐子愷眼中的山水景致又與別人不同,畫家眼中的世界總是分外鮮艷多姿些。所以豐子愷筆下描繪的黃山松、天童寺、廬山云等世間美景,令人讀來更覺刻錄機別具一番風味。
讀罷全書,不禁令人感慨,讀了豐子愷,才明白什么才是真正的佛系。如果你還以為佛系青年只是那種把“都行、可以、沒關系”掛在嘴邊的老好人,那真是大錯特錯了。羅曼·羅蘭不是說過:世上只有一種英雄主義,就是在認清生活真相之后依然熱愛生活。
如果把這種英雄主義與佛系人生聯系到一起,就是那句雞湯說的:最大的淡定,不是看破紅塵,而是看透人生以后依然能夠熱愛生活。在個人看來,做到這一點,才能稱得上是一個真正的佛系青年。在這點上,蘇東坡做到了,豐子愷也做到了,榜樣在前,看來我們還需要努力再努力一點,才能真正成為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佛系青年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