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塊二,我們剛剛好

文/深獨靈

說起傻瓜,我不由得想到他。他是我的第二位前任,那個聲稱自己是世界上除了父母最愛我的人。他永遠那么沒心沒肺,用詭異飄渺的樂觀主義精神掃清生活中的一切陰霾。有時候,我也會不小心淪為陰霾的一部分,被他毫不留情地掃走,比如,當我打算摘掉跟隨我整整三年的牙套時,他漫不經心地說,“還是帶著吧,以免牙齒散架了。”

我心有余悸地捂著嘴,弱弱地問,“真的會散架嗎?”

他說,“不會,主要是我覺得你帶著牙套比較萌。”

我們的相識既是巧合也屬必然,那天下著大雨,我和同事躲在公交站點的傘棚下,整個人都要貼到廣告牌上。他開著閃亮酷炫的奇瑞QQ飛速駛過,濺了我們一身泥。我們的慘叫聲還沒落下,他開著QQ又瀟灑地殺了回來。

車子停下,他搖開車窗對我們喊:“還等公交車啊!妹子們快上車,別凍著了!車上暖和,有空調!”

我當時以為碰到街頭流氓了。

其實我們只是避雨,沒等公交車。

后來我意識到,這小伙子是同事的朋友。實在太冷了,我凍得直打哆嗦,想也沒想就跟著同事上車了。

上車之后一邊哆嗦一邊后悔。他和同事都很健談,每說幾句話就伴隨一聲一連串的“哈哈哈哈”,這兩個人笑起來的頻率都是一致的。從他們的談話中,我大致可以推斷,他也是一個同事,只不過不在一個小組,而我又初來乍到,所以不認識他。

等他們終于不再“哈哈哈哈”,我也終于取暖完畢,憤恨地說了一句:“騙人,明明就沒有空調!”

“哈哈哈哈”回應我的只有這一個音調。

我也不明白他是怎么把我騙到手的,尤其是知道他比我小兩歲之后。

也許是因為有過一次痛失所愛的經歷,我更懂得珍惜每一個對我好的人。

他時常在工作上關照我,下班后送我回家,還在我家的陽臺上擺上兩盆綠色植物。我的筆記本電腦中了病毒,他自告奮勇拿去修。第二天沒見他帶電腦來,一問才知道,他不小心把電腦摔壞了,現在它在售后服務中心。

我問,“病毒呢?”

他說,“大概摔死了吧。”

七夕節,我們都很忙,沒有什么隆重的儀式,就是抽出時間湊在一起吃一頓飯。其間,他接一個電話,毫不猶豫地把我一個人扔在餐廳。我沒介意,還囑咐他路上小心。

我以為是客戶來電。

后來他說,同事的女兒生病了,要借他的車一用。

我說,她完全可以打車啊。

他手摸后腦勺,恍然大悟地說,對啊,當時怎么沒想到呢。

我莫名其妙地敗給同事的女兒。后來我的愛情觀再次被刷新。我不但可以輸給同事的女兒,還可以輸給同事、另一個同事、任何一個女同事。

同事搶走我一筆單子,我怒氣沖沖地找她理論,他板起臉來幫著同事抵賴,各種胡攪蠻纏的損招都用上了。從前我覺得他耍賴的樣子挺可愛的,可這次,我恨不得暴打他一頓。

下班,他低眉順眼的等在公司門口,不停地認錯道歉。他的思維很怪異——只因為那個人是他的組員,他就有維護她的責任。我還在氣頭上,當街和他吵起來,他也不奢望我聽他的話,直接把我塞進車里帶走了。你能想象一輛QQ在高速公路上左沖右突所向披靡的場景嗎?

窗外的風景飛速地倒退,不知不覺間,畫風已經從都市流轉為鄉村派,我問:“這不是回我家的路吧?你想帶我去哪?”

他狡黠一笑,繼續開,人跡罕至,月黑風高,那個情景三言兩語無法言明。我想跳車,但沒那個膽子。最后走到窮途末路,他淡定地停車,兩腳架在方向盤上,說:“實話告訴你,你今天真是氣到我了,我要把你扔到荒郊野外。”

本來已經消氣的我再次爆發,兜頭賞給他一拳。對了,是一拳,作為外表萌妹子,內心女漢子的矛盾產物,我打人都是用拳頭的,從來不搞那些撓人咬人的惡劣戲碼。他脫口罵了一句我擦,鼻血噴涌而出,埋頭找紙巾的功夫,我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車狂奔而去。一邊狂奔一邊郁悶,我找了個什么男朋友啊?簡直是土匪!

我戰戰兢兢地走了一個小時才打到車,回到家鉆進被窩生悶氣。打開手機,發現收件箱已經被他的信息擠爆了。全都是道歉短信,態度出奇的好,就跟小學生跟老師認錯似的。讀第一條的時候,我還有踢他一腳的沖動,讀到第二十一條,情況發生戲劇性的逆轉。因為,我睡著了。

我是被他的電話叫醒的。晨光熹微,他在電話里不停地認錯,還沒完全清醒的我甚至沒想起他做錯了什么。過了大概一刻鐘,他還在喋喋不休地說著,毫不氣餒。我終于有所回應,我說:“以后不可以這樣了。”

他興奮地說:“你原諒我了?”

“……”我有說過原諒你嗎?“……嗯。”

“快開門,我的手都酸了。”

我蹬上拖鞋,滿懷憧憬地去開門,會是什么呢?早餐?不對,早餐哪有這么重?玫瑰?不對不對,玫瑰也沒有這么重。我忽然垂頭喪氣,不會又是一盆綠色植物吧?

結果我看到他抱著一個書包大小的袋子站在門口。我還沒來及問他這是什么東東,他就像甩開燙手山芋一樣把袋子砸進我懷里,差點把我砸一跟頭。我仔細一看說明,這貨居然給我買了三百張暖貼,三百張!他說,前些天聽說我有痛經的毛病,正巧看到淘寶上有暖貼在打折,就順手給我買了一些。

我深深懷疑他的野心,說不定他想用一袋子暖貼買斷我一輩子的大姨媽。

坐在對面的師姐自從我走進辦公室就沖我曖昧不明地笑,在茶水間碰到,又是那種殺人于無形的笑。正在我琢磨要不要出去逛一圈躲一躲的時候,師姐終于按捺不住,湊過來問我,“你和XX什么時候結婚?要記得給師姐發請帖哦。”XX是他的名字。

哪跟哪的事?我茫然無措狀。

師姐用胳膊肘頂我一下,“別裝了。你們昨天晚上去哪了?”

我干笑,“我想,你誤會了。”

“好好,我不拆穿。其實你們那點事,我都知道。”說完一臉深意的走了。留下我無風自凌亂。

我在衛生間截住他,“你跟我師姐很熟嘛。”

他把我拉到走廊的盡頭,低聲說:“小伊,有件事,我一直沒跟你說。”

我的心不聲不響的裂開一條縫,難不成師姐是他的前女友?我不會這么倒霉吧。然而他說出的真相,更加讓我哭笑不得。他說:“昨天,載你去荒郊野外,其實是想跟你求婚的。我之前幫同事開脫故意氣你,是想增加后來的驚喜感呀。昨天我都準備把戒指掏出來了,誰知你打我一拳……”

“……”我無言以對。憋了半天,說出一句:“你怎么這么蠢啊?”

他肉麻地說:“遇到你之前一直挺聰明的。”與此同時,右手緩緩插進口袋里,看破不說破,我緊張地盯著慢慢移動的手指,等他把閃亮亮的鉆戒掏出來,心臟“撲通”、“撲通”歡快地打著鼓點。

然后他略顯尷尬地笑笑,倉促地翻遍上衣和褲子的所有口袋,“我靠,戒指落在車里了。”

我已經在走廊的盡頭站成一座豐碑。

我說:“以后不可以這樣了。”

他笑笑,“這句話你都說第三遍了。”

“……明明只有兩遍!”

“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明明只有兩遍。”

“上一句。”

“以后不可以這樣了。”

“三遍,歐耶。”

“……”

和他這樣的人,吵架很難過夜的。唯一一次吵得很兇,我一時口無遮攔提出分手,他那不知所措的樣子,一直銘刻在我心里。他在我身后大聲喊:“我什么都肯為你做,你為什么不能原諒我?”

“再見!”我背對著他揮手。

“我可以為你跳河,你信不信?”

“不信!”我大聲喊。身后傳來“咚”的一聲。

我沒轉身,因為以他的性格,多半是把剛買的糖炒栗子扔進河里去了。然后我聽到他在河里玩命撲騰。第一,零下十攝氏度的氣溫,這貨居然敢跳河。第二,這貨真的不會游泳。后來是我義無反顧地跳下去把他撈上來的。

這些都沒能成為我們分開的理由。分手的導火索是,他瞞著我做出國進修的準備,最后一個星期才通知我。我問他,“要出去多久?”

“一年。”

一年可以生出很多變故。我說,“我原本打算一年之內結婚的。”

“你真應該早點告訴我。”

“那你還走嗎?”

“要走的。”

誰也沒提分手,但是彼此心照不宣。

他離開四十一天,在微信上給我發語音,“妹子,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

我翻了個白眼,回他,“叫誰妹子呢,發錯信息了吧。”

他賤笑,“我還有幾個妹子呀。我是想提醒你,一年之內找個人結婚,難度系數太高。與其東挑西選,不如坐享其成。你說是不是?”

我說:“滾你妹的!”

“我們都還年輕,地球不會一年之內毀滅,為什么要急著結婚呢?要不,結婚這事,先緩緩?”

我沉默良久,說:“那就緩緩?”

他對我的影響已經達到根深蒂固的程度,即使遠在南半球,他的影響值絲毫沒有減弱。放眼望去,滿屋子都是他擺放的綠色植物。冰箱里的速凍水餃一直吃到他走后的第七個月。每個節日都會有新鮮的玫瑰準時送來,連清明節也不放過。頭發是按照他的審美做的,每次照鏡子都有被靈魂附體的感覺。師姐八卦的紅心始終如一,居然根據我衣服的顏色推測我們網聊的次數。最最讓人無語的是,不知道要用到哪輩子才能消耗掉的一大包暖貼。

國慶的時候,他發給我一封像簡歷一樣的求愛信,細數從幼兒園到大學獲得的各種獎項,用來證明他是一個優秀的男人。中間夾雜著一張張照片,看著那張熟悉的面孔由稚嫩變為青澀,再變成現在這樣拽拽的樣子,我的臉色愈發難看。因為我的視線不偏不倚掃到一張寫著“中學游泳錦標賽亞軍”的獎狀上,電話那頭的他得瑟地說:“我還有五十分鐘就要登機了,有沒有很激動?咱們去領證吧。”

我淡定地說:“是啊,很激動。”

天知道,我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了。

沒錯,第二位前任,是我的現任。我們互不嫌棄,組建一個小家庭,過起了“你出六毛,我出六毛,咱倆一塊二”的雞飛狗跳的生活。


文章為那年原創,轉載請聯系小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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