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吉現在財力雄厚,拿點錢出來施舍個把窮人可以算是做了善事,并且也不是什么難事,但德吉并不想這樣做,德吉認為所謂救急不救窮,如果無償地給予,一時間可能讓那些得到好處的人說你好,說你是大善人,消息一旦傳出,一定會有更多的人前來索取,這樣一旦她德吉資金周轉不過來停止施舍,那些以此為生的人立刻就會重新陷入困境,說不定以后還會造謠生事,這樣做善事一定隱患很多。
因此,德吉的慈善事業一開始就立下了不救窮的規矩,德吉經過仔細考慮后,決定把茶葉生意中屬于她的一成利潤捐獻出來,交給太子加布,讓加布專門成立了一個慈善公益基金,自己和加布只管資金的籌措和項目的審查,并不負責具體的運作,而是讓那些在朝廷上散布流言的大臣負責具體的資金投向和運作,這些喜歡嚼舌頭的閑人接了這個差事,終于沒有了那么多閑暇,一天到晚開始忙碌起來,逐一把太陽城過去國府管不過來民間又沒有人管的事情羅列在一起,根據難易程度和所需資金的多少排了一個大概的順序交到太子加布面前,加布找來德吉過目,德吉也不看,就當著眾人的面大大地夸贊了一下辦事的那些大臣,說她盡量籌措善款滿足慈善項目的需要,其他諸事諸位長輩看著辦就是,她完全相信大家一定會把這些有限的資金用好,承諾只要她德吉還在太陽城做茶葉生意以后一定會有源源不斷的善款打入到這個慈善公益基金中,大家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事情要做,她德吉先在這里感謝諸位了,并說,
“我德吉出的只是一點錢,而大家付出的是一顆慈善的心,在大家做的事情面前,德吉這點錢是微不足道的,德吉感謝大家,相信因為大家的付出,太陽城的明天一定會更加美好。”
在德吉這一番話的鼓動下,所有參與基金運作的大臣們群情激昂,一個個摩拳擦掌,當場表示一定要用好善款干出成績。就這樣,朝廷上的流言蜚語消失了,在太陽城里,凹凸不平的道路被整修,太陽城外的大河上建起了小橋,方便了民眾的出行,還雇傭了一些窮人每天幫忙打掃街市等等,一年多下來,太陽城變得干凈整潔了,從民間到朝堂之上,到處開始流傳著關于德吉善行的故事,德吉變成了好人的典范,人們開始支持德吉的各種生意,德吉生意上獲得的利潤反倒比捐錢之前更多,這讓德吉始料未及,更讓索娜對這個德吉妹妹刮目相看了。這一年,德吉的生意順風順水,可是好景不長,到了第二年的春季,從太陽城到四川康定的茶馬商道上頻頻傳來商隊被劫的消息,德吉損失慘重,不得不停止了四川康定的生意,這消息迅速傳到了大藏王宮,藏王贊普下令徹底調查此事。
原來,鄰國吐谷渾因為連年干旱,災民遍野,國中新任的護國法師神秀,就是以前大藏國的武定王朗噶向吐谷渾國王圣渾獻策說近些年來,大藏國的茶馬商隊規模越來越大,所得財富也越來越多,擠壓了吐谷渾和中土漢國的茶馬生意,如果任其發展,藏王贊普覬覦吐谷渾久矣,等到大藏國國富兵強之時,一定會發兵攻打吐谷渾的,因此建議吐谷渾國王派遣軍隊假扮劫匪在太陽城到四川康定的途中搶劫大藏國的茶馬商隊,一是斷了大藏國的財源,二來可以把這些搶劫來的財物再賣到四川康定,增加國庫收入。吐谷渾國王圣渾也是被國中的饑荒逼得走投無路,未及多想,竟然接受了國師神秀的建議,出動軍隊當起了劫匪。
消息傳來,藏王贊普甚是震怒,這朗噶陰魂不散,竟然跑到吐谷渾去蠱惑吐谷渾國王圣渾打起了大藏國的主意,是可忍孰不可忍,贊普當即召集群臣商議出兵吐谷渾,滅了這禍國殃民的奸賊。目前大藏國國庫已經逐漸充實,可以應付對吐谷渾的一場戰事,朝臣聽說藏王贊普準備率軍攻打吐谷渾,自然群情激奮,人人贊同,輔政內閣也經過商議后認為可以出兵吐谷渾,徹底解決了朗噶這個禍患。聽到朝廷上下都同意出兵攻打吐谷渾,藏王贊普拍案站起,宣布道,
“既然吐谷渾出兵挑釁,斷我商道,來而不往非禮也,本王決意親自率軍攻打吐谷渾,擒了那朗噶賊子,徹底清除我大藏國的禍患。”
“父王不可親征,孩兒加布愿代父王率軍攻打吐谷渾,父王在太陽城靜候佳音即可。”
“我兒加布壯勇可嘉,然此次對手是曾經的武定王朗噶,還是本王親征為好,太子加布和定國夫人索娜留守太陽城,武安王仁增和定國侯仁次隨本王出征,年內必要攻破吐谷渾,擒住那朗噶賊子。”
加布和索娜還要勸阻,但藏王贊普把手一揮,道,
“我意已決,不用多言,定國夫人索娜協助太子加布準備糧草輜重,定國侯仁次協同武安王仁增調集全國軍隊整裝待發,一月后太陽城王城門外祭天出征。”
藏王贊普說罷,宣布散朝,大臣們各自分頭準備去了。
神秀由于親信隨從拉巴的舍身救主,終于帶著丹巴逃出了狼群的圍攻,轉道去了吐谷渾,吐谷渾的國王圣渾曾經是早年老藏王平定外藩作亂時的盟友,和當時的領軍統帥朗噶有舊交,此次神秀前去投奔,想那圣渾應該會接納他的,如果圣渾能夠收容他,神秀準備獻上大相寺的鎮寺之寶《蓮華真經》,并助圣渾興國,伺機反攻大藏國,因此,一路上神秀和丹巴并不急著趕路,而是邊走邊誦讀《蓮華真經》,努力把《蓮華真經》中的每個字都記在腦海里,待到全部記住了《蓮華真經》,神秀才帶著丹巴進入吐谷渾王城,路上因為不斷地誦讀《蓮華真經》,神秀和丹巴也逐漸領悟了《蓮華真經》的妙用。來到吐谷渾王城,神秀請見國王圣渾,圣渾聽到衛兵通報說故友朗噶請見,不由皺起了眉頭,隨口問身旁的丞相也渾,
“丞相,你說這大藏國的武定王來見我,可能是什么事情?”
也渾丞相未馬上回答,卻轉身問通報的衛兵,
“那個自稱朗噶的人是不是一個禿頭的喇嘛?”
“稟報我王和丞相,門外確實來的是兩個禿頭的喇嘛。”
聽到衛兵肯定的答復,也渾丞相轉頭對國王圣渾說道,
“這朗噶已經不是大藏國的武定王了,據老臣所知朗噶爭奪王位失敗后,遁入空門避禍,目前已經改名叫神秀了,據說還做了大相寺的住持,今跑來我吐谷渾,老臣也不知為何,我王見了他再說吧。”
聽了也渾丞相的建議,圣渾這才吩咐衛兵帶神秀和丹巴來見,神秀和丹巴被衛兵帶進王宮,行大禮覲見吐谷渾國王圣渾,
“神秀拜見吐谷渾圣渾大王,愿圣渾大王萬歲萬歲萬萬歲。”
圣渾看見跪在階下的禿頭朗噶,如今已經是孤單影只,沒有了一點當年八面威風的氣象,想起當年的交情,不禁動了惻隱之心,離座扶起神秀,吩咐衛兵搬來凳子讓神秀和丹巴坐了,說道,
“武定王怎么落得如此模樣,今來我吐谷渾有什么事情嗎?”
“啟稟圣渾大王,我已經不是昔日的武定王了,如今是大相寺的神秀喇嘛,可恨那藏王贊普容不下我,聞聽我做了大相寺住持,竟然暗地使人把大相寺燒了,我現在是走投無路,想起了老朋友,故來吐谷渾投奔圣渾大王,望大王收留,我愿把大相寺的鎮寺之寶獻與大王。”
這圣渾開始聽到朗噶在大藏國如喪家之犬,臉上剛堆起的笑容收了起來,正欲找話推脫了朗噶,不想最后聽到朗噶說有寶貝獻上,不禁又滿臉堆笑,說道,
“既然你朗噶,不,現在是神秀住持了,念在故交來投奔于我,本王自然會收留你,不知你說的大相寺鎮寺之寶是什么?”
神秀看見圣渾臉上的表情起伏不定,知道這圣渾關心的是大相寺的寶貝,也不介意,只是看了看圣渾左右,閉口不言,圣渾見狀,揮退左右,神秀才從懷中掏出《蓮華真經》,交到圣渾手上,對圣渾說道,
“此書是大相寺的鎮寺之寶,誦讀可以增長腦力,如果修得腦力的滿境,或可虹化升仙,圣渾大王可以試著誦讀一遍。”
圣渾把《蓮華真經》拿在手中,翻著看了一看也沒有什么神奇,正有些失望,見神秀如此說,就當著神秀的面開始低聲誦讀《蓮華真經》,不想,這一讀,圣渾頓覺頭腦清醒,神清氣爽,不禁大喜,把《蓮華真經》收了,當即喚來丞相也渾等大臣,宣布冊封神秀為護國法師,兼領王城天竺寺院住持,國中有事,隨時垂詢。
如此,神秀成了吐谷渾的護國法師,后來,在丹巴的幫助下,神秀合成了極品丹獻與圣渾,圣渾大喜,竟是對神秀另眼相看,言聽計從了,實則是指望著神秀幫助他圣渾也能把腦力修到滿境,好虹化升仙,而神秀也借著給圣渾合成極品丹的機會,自己偷食了極品養神丹,競把腦力迅速修到了滿境,不過,因為無人指點,神秀在最后一次服食極品養神丹時走火入魔了,經常會出現幻覺,看見兄長阿旺找自己索命,好在身邊的丹巴一力看護,神秀才沒有出大的意外,在反復誦讀《蓮華真經》后,病情暫時得到了控制,不過偶爾仍會出現癲狂的癥狀,這讓圣渾知道后也不敢貿然服用神秀獻來的極品養神丹,只得常常住在王城天竺寺跟著神秀喇嘛開始念佛打坐,不斷地誦讀《蓮華真經》,把國家之事不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盡快地把腦力修到滿境,好虹化升仙。神秀抓住了圣渾的這個心理,逐漸地和丞相也渾勾結掌控了吐谷渾朝廷的局勢,這才有了出動軍隊假扮劫匪,打劫大藏國茶馬商隊的事情。
正在吐谷渾國王圣渾沉溺于虹化升仙的美夢之中時,藏王贊普的大軍已經兵臨城下了。
贊普大軍壓境,邊境駐軍一戰潰敗,消息迅速傳到吐谷渾王城,國王圣渾這才有些慌亂,暫時放下了念佛打坐,與也渾丞相等朝臣一番計議,待眾臣散朝離開王庭后,圣渾又召來護國法師神秀,問應該如何應對眼下危局,神秀見圣渾詢問開口說道,
“大王莫急,贊普親領大軍來犯并沒有什么可怕的,那贊普登基做藏王前一直是個養尊處優的王爺,從未經過陣仗,哪懂什么排兵布陣,最多有些心機而已,你我當年沖鋒陷陣,浴血疆場,都是從死人堆里鉆出來的,怕他何來?”
“國師說的也是,不過,你有所不知,吐谷渾已經不比過去了,這三年,連年干旱,災民遍野,國庫空虛,無奈之下,聽從了也渾丞相的建議,已經大幅度地減少了王城軍隊的數量,現在,大藏國突然大兵壓境,我圣渾急切間卻召集不來太多的兵馬前去抵御,你說該如何是好啊?”
“怎么會是這樣,沒有兵怎么打仗?看來現在只有據城死守,讓也渾丞相速去各地招兵勤王了。”
“國師所說的辦法是遠水不解近渴,我吐谷渾王城建成的時間不長,不象大藏國的太陽城經過幾代的修建墻高溝深易于堅守,目前我吐谷渾國庫存糧并不很多,我現在想據城死守也是很困難的。”
“那圣渾大王打算怎么辦呢?”
“我與眾臣商議過了,目前只有二條路可走,一是投降議和,二是舍棄王城暫時逃亡,待贊普退兵,再重聚兵馬收復王城,國師以為如何?”
“那大王打算選哪條路呢?”
“舍棄王城逃亡,一方面我怕贊普在王城駐軍不走,短時間內不能收復,另一方面我已經年逾半百,逃到荒漠,再圖中興,恐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因此我打算投降議和,讓我安穩地呆在王城吃齋念佛,了卻余生,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難道大王想不戰而降,拱手讓出王城嗎?”
“不是我不想打,是我現在駐扎王城的護衛軍數量不到藏王贊普大軍的三分之一,想打也打不贏,還不如暫時忍辱負重,留下點實力,還有議和的資本,如果貿然開戰,戰敗了,我就一無所有了,只是不知藏王贊普可能開出什么條件,我這才來向國師討教。”
聽到圣渾終于說出了最后的打算,神秀不禁嘆息一聲,說道,
“圣渾勿憂,朗噶落難蒙你收留,這樣的大恩,朗噶粉身碎骨也要報答你圣渾一二,贊普親率大軍征討吐谷渾,無非二個原因,一是因為吐谷渾打劫了大藏國的商隊,你圣渾加倍賠償就是,另一個就是為了我朗噶,圣渾大王可以把我交給贊普,我朗噶愿意前去。”
“這樣就好。”
二人說完,神秀也不看圣渾,拂袖而去,回到天竺寺,對丹巴交待后事去了。
藏王贊普大軍在打敗吐谷渾邊軍后,未再遇到頑強抵抗,沒用1月,就殺到了吐谷渾王城,在城外30里處扎下大營。站在王城的城頭上看到連綿十余里的大藏國營盤,吐谷渾王城內的軍民開始人心惶惶了,不知是留在王城堅守,還是盡快逃離,所有人的命運都等待著他們的國王圣渾決定了。贊普大軍抵達吐谷渾王城的當日,一小隊人馬從王城開出,直奔大藏國軍營,為首的是吐谷渾的丞相也渾,也渾丞相這次是奉王命來和藏王贊普談判的,一行人到了軍營門前被大藏國士兵攔阻,也渾下馬,留下隨從,自己單獨走進大藏國軍營,士兵通報藏王贊普后,也渾被帶進藏王所在的金頂大帳,也渾上前行禮,贊普問道,
“也渾丞相,兩國交兵,還未開戰,你來我大營何事?不會是準備投降了吧。”
“啟稟藏王,我吐谷渾和大藏國一向交好,二十多年前,我吐谷渾還曾幫助貴國平定外藩作亂,今天,我王圣渾派我前來想問藏王,大藏國為了何事攻打我吐谷渾?”
“也渾丞相真的不知我大藏國攻打你吐谷渾的原因嗎?”
“外臣不知。”
“真的不知。”
“不知。”
“那好,現在我告訴你也不遲,你聽好了,第一,吐谷渾無緣無故多次搶劫我大藏國商隊,造成我大藏國巨大的財產損失,第二,你圣渾國王收留我大藏國的奸臣賊子前武定王朗噶,有此二條,你吐谷渾還敢說一向與我大藏國交好嗎?吐谷渾是曾幫助過大藏國平定了外藩之亂,但我大藏國也曾厚禮相贈,今吐谷渾欺我在先,我贊普率軍來你吐谷渾討還這個公道,有何不可。”
“吐谷渾搶劫貴國商隊的事,可能是邊軍部將所為,非我王圣渾的本意,藏王既然有此一說,我回去稟告我王圣渾,一定加強約束邊軍部將,以后絕不會再有此類事情發生,至于給貴國造成的損失,我王圣渾一定會加倍賠償,另外,貴國前武定王朗噶現在確在我吐谷渾王城,我王圣渾收留朗噶,只是看在舊日的情份上,如果藏王想要朗噶,我一定回去勸說我王送朗噶來藏王軍營,還請藏王息兵,暫時不要攻擊我吐谷渾王城,藏王還有什么要求,我一并回去轉告我王如何?”
“既然也渾丞相如此通情達理,我贊普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這樣吧,你們先把朗噶送來我大藏國軍營以表你們圣渾國王息兵休戰的誠意,我暫時可以不進攻吐谷渾王城,其他事情,我們以后再談。”
聽藏王贊普這樣說,也渾無奈只得告辭先回吐谷渾王城向國王圣渾復命。也渾走后,一旁的定國侯仁次說道,
“我王這樣打發了吐谷渾的也渾丞相,難道真的就息兵停戰了嗎?我大軍已經打到了吐谷渾王城,藏王不想一鼓作氣滅了吐谷渾嗎?”
“是啊,我看吐谷渾王城并不是墻高溝深,固若金湯,據探子回報,我大軍人數比吐谷渾王城中的駐軍至少多出一倍,藏王為什么不一鼓作氣滅了吐谷渾,反而同意與吐谷渾和談呢?”
武安王仁增看到藏王贊普接待也渾的態度,也有些疑惑不解。
“兩位將軍說得不錯,據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應該可以攻破吐谷渾王城,但兩位將軍想過沒有,我們如果一定要一鼓作氣滅了吐谷渾,吐谷渾王城的軍民必做困獸之斗,那時我軍必然需要經過血戰才能攻下吐谷渾王城,萬一戰況不如我們的預想,攻城之戰不能速勝,變得曠日持久了,以我大藏國目前國力還不足以打一場持續時間超過一年的滅國大戰,我正猶豫如何攻城之際,他圣渾請降,本王自然順水推舟了,如果能夠避免一場大戰,達到我出兵征伐吐谷渾的目的,我何樂而不為呢。”
“藏王圣明,考慮長遠,但為什么剛才不就勢提出和談的條件讓也渾回去轉告國王圣渾,反而要先讓圣渾送朗噶來我軍營,不怕他圣渾中途變卦嗎?”
定國侯仁次還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繼續問道。
“本王正是怕他圣渾變卦,才讓圣渾先把朗噶送來,你們想啊,朗噶何人,我大藏國以前的武定王,現在是吐谷渾的護國法師,此人勇武,且深知我大藏國的家底,又是本王死敵,朗噶必不愿降,有朗噶在吐谷渾,我不好向圣渾提出太多的條件,因此,一定要先把朗噶這賊子從圣渾身邊拿掉,我再和圣渾慢慢談條件,沒有了主心骨,到時候他圣渾什么條件都會同意的。”
“藏王妙算,臣等受教。”
一天無話,大藏國這邊就等著吐谷渾國王圣渾送朗噶前來了。也渾回去后把贊普的要求向國王圣渾匯報,圣渾有些困惑,問丞相也渾道,
“那藏王贊普沒有提出別的什么條件嗎?”
“沒有,當時我說不知道大藏國為了何事攻打我吐谷渾,贊普好像很生氣,歷數了我吐谷渾二條罪狀,說吐谷渾欺大藏國在先,他贊普率軍來吐谷渾討還公道,我奉王命答應了賠償藏王損失,并說可以送回朗噶,可是藏王贊普只答應暫時不攻打吐谷渾王城,說先送回朗噶以表誠意,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談,我沒有辦法才先回來稟報我王。”
“丞相認為藏王贊普會息兵停戰嗎?”
“老臣也不知道,就目前形勢來看,藏王大軍數倍于我,我若不送朗噶,藏王必然下令攻城,我們只有死戰,否則有滅國之憂,今藏王贊普要我王先送回朗噶以表息兵誠意,為避免血戰,我王也只有這樣照辦了,老臣現在也沒有什么更好的主意。”
“也罷,國師終是外邦之人,送回大藏國與我也沒有什么損失,我已經和他打過招呼了,你明天就帶他去大藏國軍營吧,我就不再見他了,你再去大藏國軍營,一定討回藏王贊普對于停戰所開出的具體條件,我好決定下一步對策,全靠丞相了。”
也渾從吐谷渾王庭出來,就轉道去了天竺寺,告訴神秀吐谷渾國王圣渾的決定,神秀漠然地點了一下頭,只說了聲,
“知道了,我明天就隨也渾丞相去大藏國軍營。”
然后,閉目打坐,不再理會也渾丞相了。
第二天一早,也渾一行人帶著神秀和丹巴二個喇嘛又來到大藏國軍營,藏王贊普吩咐衛兵先把神秀和丹巴帶到偏帳中看管,把也渾單獨帶進金頂大帳,待也渾行禮后,贊普說道,
“今天,也渾丞相帶來朗噶,已經足見圣渾國王想要停戰的誠意,我贊普也不能言而無信,我已經和我的大將們商議過了,接受圣渾國王的停戰請求,不再攻打吐谷渾王城,但吐谷渾需賠償我大藏國商隊損失,為確保今后我大藏國商隊不再被吐谷渾邊軍搶劫,我決定從太陽城到四川康定商道沿途的吐谷渾邊鎮從今以后均由我大藏國軍隊駐扎,吐谷渾邊境從此后撤100里,吐谷渾不得再在邊境駐軍,否則,我大藏國必將出擊,一直打到邊境上再無吐谷渾駐軍為止,還請也渾丞相回去轉告圣渾國王,如果圣渾國王同意,我贊普即刻撤軍,否則,我就呆在吐谷渾王城外,等著圣渾國王回心轉意。”
“藏王條件未免有些苛刻了吧,吐谷渾邊境后撤100里,不說了,那些地方已經被藏王大軍占領,但不準吐谷渾在邊境駐軍,藏王大軍不是隨時可以深入我吐谷渾腹地,攻擊我吐谷渾王城嗎?這個條件,藏王可否考慮改一下。”
“你吐谷渾還有讓我考慮的實力嗎?我如果現在一鼓作氣滅了你吐谷渾,還用在兩國邊境駐軍嗎?現在還用和你談條件嗎?你總不能讓我率軍空手回去,白跑一趟吧,以后,你吐谷渾又有哪個邊將手癢了,又搶了我大藏國商隊,我總不能再來吐谷渾王城和你們圣渾國王講理吧,你也渾丞相現在做不了主,你回去轉告就是,這個條件不容商量,如果不同意,明天我就下令進攻你吐谷渾王城,等我進了吐谷渾王城,我說不定還不想走了。”
也渾無奈只得告辭回去向國王圣渾復命。等也渾離去,贊普起身,出了金頂大帳去偏帳看神秀。此時,神秀呆在偏帳中,也不說話,盤腿坐著,閉目養神,旁邊丹巴也如法炮制靜靜地坐在地上,贊普帶著侍衛進帳,聽到侍衛的呼喝聲,神秀和丹巴這才睜開眼睛,丹巴連忙起身跪拜,但神秀卻依然盤腿坐在地上,一動未動,既不行禮也不說話,贊普看見了,也不在意,吩咐侍衛搬來凳子在神秀不遠處坐了,贊普看著這個以前在大藏國聲名赫赫的武定王朗噶,如今變成了禿頭的神秀喇嘛,不禁起了惻隱之心,自從朗噶去大相寺出家,贊普再也未見過朗噶,面前這人畢竟是他的同胞兄長,如果不是因為爭奪王位,他們兄弟關系還是不錯的。見神秀始終沉默不語,贊普嘆了口氣,說道,
“兄長還好吧,非我贊普不容你,只要你今后不做有損我大藏國社稷的事情,我不想把你怎么樣,你回到太陽城為父王守陵去吧。”
說完,贊普從凳子上站起,轉身走到大帳門口,正欲邁步出賬,這時,神秀突然吼道,
“我兒多噶慘死,這個帳怎么算。”
贊普聽神秀開口說話,轉身來看神秀時,只見神秀右手抬起,一根銀針無聲無息地向贊普面門飛來,贊普下意識地抬手遮擋,銀針深深地刺穿了贊普的右手,一旁侍衛見狀,上前踢翻神秀,正欲拔刀砍下,藏王贊普急忙喝道,
“且慢,留他性命,帶回太陽城再說。”
說完,贊普負痛,捂著右手出了大帳,侍衛一邊扶住藏王贊普,叫人去喚隨軍御醫來金頂大帳救治,一邊命帳外衛兵進帳把神秀和丹巴都捆了,嚴加看管。贊普被銀針刺穿右手,開始并不很痛,只道沒有什么大礙,叫御醫拔出銀針包扎后就遣散了前來探望的眾位大臣,自己回后帳躺下歇息了,在藏王贊普心里,他對于侄子多噶的死還是覺得有一點愧疚的,畢竟兄長長子為國戰死后,兄長只剩多噶這一個兒子了。今天神秀突然發難,也是要出一口氣,既然沒有讓神秀擊中要害部位,贊普想就算了,當他給侄子多噶還債了,因此阻止了侍衛當場斬殺這個行刺藏王的神秀喇嘛。
一夜昏睡,贊普感覺全身疼痛,燥熱異常,待侍衛發現讓人喚來御醫查看,老御醫大驚,只見贊普右臂皮膚已經全部變黑,藏王贊普滿臉通紅,渾身滾燙,昨天刺進藏王贊普右手的分明是帶了毒的銀針,因為沒有及時解毒,毒藥已經深入了藏王贊普心脈,如果沒有針對這種毒藥的特效解藥,藏王贊普的性命就不保了,一般來說,這種特效的解藥只有施毒者才有。聽完了老御醫的匯報,武安王仁增父子急忙出了藏王寢帳,闖進關押神秀和丹巴的偏帳,說也奇怪,大帳之中只剩下丹巴,卻不見了神秀,仁次一把抓起還在閉眼打坐的丹巴,問道,
“和你一起的神秀哪里去了?”
“神秀住持昨夜已經虹化仙去了。”
“什么?虹化了?”
“是,神秀住持修練了大相寺的鎮寺寶書《蓮華真經》,昨夜虹化仙去了。”
“那你知道神秀昨天擊中藏王右手的銀針上涂了什么毒藥?”
“什么?銀針上有毒藥?”
“你不知道嗎?”
“我真不知道,我是大相寺的喇嘛,不敢說謊,況且中毒的是我大藏國至高無上的藏王啊,我若知道怎么會不告訴你們呢?”
仁次和仁增無奈,只得返回藏王贊普的寢帳,問老御醫還有什么別的辦法能夠挽救藏王的生命,老御醫嘆息了一聲,說道,
“如果沒有特效的解毒藥物,藏王最多還有一天的生命,如果想延長藏王的生命,只有立即砍下藏王右臂或可延長一、二日。”
“此事急迫,必須征得藏王本人同意,老御醫,你先用藥讓藏王退熱醒來。”
老御醫見武安王仁增如此交待,只好遵照吩咐用藥先退了贊普高熱,待藏王贊普醒來,仁增如實地告知了藏王贊普中毒的情況和可能的預后,贊普聽完仁增一邊哭泣一邊訴說的情況,知道自己在世上時日已經不多,反而變得異常平靜,拒絕了砍下自己右臂的救治措施,讓仁增把仁次和諸位大臣喚進寢帳,勉強坐起,說道,
“朕時日無多,今天當著眾位大臣的面安排一下朕的后事,朕昨天意外被神秀用銀針刺傷,這是天意,朕不怪誰,朕死后不可亂殺,朕在位二年多,大藏國連年災荒,能夠度過了這最艱難的時候,全賴輔政內閣的四位重臣,朕死后傳位給太子加布,索娜、仁增、仁次為顧命輔政大臣,希望眾位朝臣好好協助他們三人,輔佐好新王加布。”
贊普說到這里,已經是大汗如淋,老御醫急忙又給藏王喝了一碗人參鹿肉湯,贊普歇息片刻后方才又開口說道,
“朕能死在軍營之中,也算死得其所,朕死后暫時秘不發喪,由武安王仁增主持和吐谷渾的談判和撤軍,定國侯仁次秘密護送朕的靈柩回太陽城。”
贊普再一次氣喘吁吁地靠在臥榻上休息了一會,此時的贊普面如死灰,說話也是斷斷續續了,仁增知道藏王贊普的時間不多了,故一直不敢打斷,靜靜地伏在藏王身旁,聽著贊普最后的交待,贊普兩眼已經迷離,但還是繼續有一句沒一句地說道,
“朕此生有二個遺憾,一是為了王位殺了多噶侄兒,神秀已經替他討回了,二是大相寺被燒毀了,朕沒能重建,但朕出兵打敗了吐谷渾,為我大藏國開疆拓土了,以目前大藏國實力只能一步步蠶食吐谷渾,切記,終有一天大藏國會掃滅吐谷渾的,朕未盡的事情就留給你們了。”
話說完,藏王贊普無力地閉上了雙眼,他看見了父王和兄長阿旺在遠處向他招手,他朝著他們走去,贊普沒有什么留戀,沒有回頭就毅然地離開了人世,和他的父兄團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