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晚,在法國海峽的對岸,靠近梅維爾(Merville),有座宏偉而古老的法式城堡坐落在美麗的利斯河(River Lys)河邊。城堡里的人們躺在病床上,所受的精神折磨并不比金斯利正承受著的少。
每天晚上,這些人回到他們的床上,然而在夜幕長久的注視下,他們發現自己無法休息或平靜下來。這座巨大而古老的法國建筑的每一處都充斥著尖叫和喊聲,那是人們因夢魘有意或無意發出的聲音;無論在睡夢中或是清醒時,他們都無法逃脫這噩夢。一些人在痛苦地蠕動,一些人像尸體一樣躺著,眼睛睜得大大的,卻沒有焦距。有些人睡著了,但當他們熟睡的時候,他們仍在夢中左右躲閃著頭頂上方雨點般落下的炮彈。一些人在咒罵德國兵,一些人向上帝祈求憐憫,一些人在和多年前被炸成碎片的戰友進行安靜的交談。一些人什么都不說,不發出聲音,但透過他們睜大的木然的眼睛,他們無時無刻不在尖叫。
在這個地方,所有的夜晚是相同的。每天都有越來越多的人抵達這里,他們被戰爭擊垮,來尋求那不可能獲得的和平。在伊普爾第三場戰役噩夢般的前兩日后,這座宏偉而古老的法式城堡已經人滿為患。
大兵霍普金斯所在的房間里,他向一伙人喊著他不會穿別人的感染了跳蚤的衣服。他對夜晚說,他是一個士兵,也是一個男子漢,他要穿著屬于自己的束腰大衣赴死。接著,在他的想象中,憲兵再一次將他綁到了炮架的輪子上,成群的蒼蠅再一次落到他的眼睛上,爬在他的嘴里和鼻子里。
在另外一個房間,躺著兩個男人,他們以愛侶的姿態相擁。他們急切而狂熱地親吻對方。不久之前,年長的那位曾掌握主動權,他更為聰明,更為強壯,也更加富有經驗,但現在一切都變了。在接吻的間隙,絕大部分時候都是年輕的男人在說話,給予安撫和愛,而年長的那位只能喃喃作答。
過了一會兒,一聲槍鳴在房子里響起。沒人聽見它。那一晚,每個人的腦海里都回蕩著百萬聲的槍響。另外可以聽到上百萬聲真實的槍響,它們響起在法國和比利時的全線,在土耳其、希臘和小亞細亞、巴爾干半島、波斯、美索不達米亞、非洲、意大利,在俄國的心臟地帶,在大西洋黑暗的深水中。不痛不癢的一聲槍響可以忽略不計,沒人留意到它。
Elton, B. (2005).The First Casualty. London, England: Bantam Pre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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