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載】麥妞奇遇記丨(五十五)你很重要

與沐亦朗相約的日子越來越近,麥芃芃亦是越來越焦慮。他每一天都會派人送花到麥元雅集,雖未親自露面,那芬芳卻時刻提醒著她,那一天快來到了。

在她終日惶惶不安閑得發慌的時刻,沐亦朗卻是做足了準備。

泥人河畔那突如其來的吻,不僅驚嚇了她,同時也震撼了他自己。那一刻,他幾乎開始貪戀這世間微小的溫軟與甜蜜,開始厭倦陰詭纏身機關算盡的日子,甚至,甚至連仇恨都仿佛雨后硝煙,淡了許多。

原來愛真的是可以改變某些事情,可以讓人變得柔軟。這一個月,是十幾年最快樂的日子,他原以為自己再不會擁有這世間心動溫暖,命運卻偏偏對他有如此恩賜。回到菀彼青青,他命人轉告肖琦兒,一切到此為止,恩怨盡銷,望她好自為之,并開始悄悄處理手中多年私藏的古物。肖天和與譚木森多次尋他,他都借故不見,九王玉即將圓滿,他不想在此刻枝節橫生,何況他手中的才是真正的九王玉,兩只老狐貍若得知真相,定會心生殺意痛下殺手。

殺人滅口,難道不是他肖天和與譚木森最擅長的伎倆嗎?

他猶記得那年年少,他趁暑假硬纏著爸爸隨叔叔們外出寫生,他的爸爸沐成是位面容俊朗的畫家,他一直以他為豪。午后夏雷滾滾,他在顛簸了幾天幾夜之后在大篷車中昏昏欲睡,朦朧中看見父親與肖叔譚叔拿著各式工具走進樹林。他心生好奇,竄下車頑皮的跟蹤他們一路穿越密林,進了土洞。記憶里,那個洞是如此曲折幽深,黑暗中他憋得喘不過氣,卻強忍著未吭半聲。前面幾十米偶爾傳來聲音,令他心安,那里有他今生最信任最愛的人,因此他并不害怕。他慢慢的爬行,緩緩的靠近,終于逼仄的洞中有了光亮,爸爸的身影出現在前方,他開心極了,正欲爬起來突然出現給他個驚喜,卻發生了這世間最殘忍最血腥,他今生閉眼便浮現的噩夢。他看見肖天和手中利器狠狠敲向爸爸的頭,爸爸滿臉血污轟然倒地,譚木森順勢將他扔進暗洞深處,引爆了彈藥,炸毀了世間最丑陋的罪惡。

他被這突如其來的災難所震愕,瞬間失去了所有知覺,忍不住發出凄厲聲響。但雖少年心智,他也知此刻自身難保,難逃被滅口的絕境。他強忍仇恨悲痛,在肖譚二人尋聲而來之際,故意大聲喊叫,“爸爸,你在哪兒,外面下大雨,給你們送傘。”

微弱的光亮中,他看見肖天和眼中冰冷的殺意,一時驚慌,他猛然抱住他的腿,“肖叔叔,我害怕,小朗什么都聽你的,你幫我找找爸爸。”

黑暗中,死亡的氣息仿佛毒藥蔓延,他的心失去控制,顫抖不已。沉默,窒息的沉默,肖天和的身軀僵硬冷漠,像是意欲另一場殺戮。

“小朗,洞里塌方,你爸爸遇上事故,尸骨無存,以后你就跟著我們。”久久的窒息之后,譚木森陰冷的聲音在洞里響起,帶著悶悶的回聲,每個字都如毒蛇狠狠啃噬他的心。

一夜之間,沐亦朗從無憂無慮的少年變身陰詭之徒,認賊作父時刻提防,強裝張狂卻暗藏心機,他知道唯有高調張揚才可以消除肖譚之類的戒心,他必須活下來,活下來,才有報仇的機會。

十幾歲的夏天,他失去了父親,不久,又失去了母親。他跟著肖天和走南闖北,替他身涉險境,為他尋獲珍寶。身上每一個傷痕,都是拜他所賜。而他偏偏喜歡這傷痕,每多一個痕跡,他便恨的更深,唯有恨,才能支撐他在仇人面前,喜笑顏開的活下來。

他清楚的知道,自己能活下來,并非是肖譚起了善念,而是他們覬覦父親私藏的珍品。多年來,他將沐家一件件珍寶獻給肖天和,又將肖天和的至寶一件件換成贗品,悄悄將真品私藏,在海外找到可靠買家,慢慢的積累著沐家的財富。他早已成為隱藏的富豪,卻始終風餐露宿,兢兢業業,唯恐半個不留神,露出破綻。

他有無數個復仇的計劃,并早已鋪展開來,只待最后的一擊。可是他累了,冤冤相報又能如何,他大可不必親自出手,那個吳警官就很不錯,即便是陳年舊案,想必警方也不會袖手旁觀。他的手,如今有了溫柔,眼中有了愛,不想再沾染血污,前半生已經辜負,后半生,他想活的像個人。

“這封信,明天我走之后,交給吳詡,后續的事情你不用理會,讓他去調查就好。”沐亦朗囑咐阿芳。阿芳是他多年的助手,是他的最信任的人。

“老板,你真的要走?麥老板會守約嗎?”青青客棧的生意如今落在她的肩上,她愿意隱忍的扛起這個責任。

“不知道。這次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告訴下面的人要謹慎,密切監視肖譚的動靜,如果再有人找上門來,直接打發了。實在難纏就報警,客棧的生意干干凈凈,不怕警方來查。”

阿芳點頭。她習慣于聽從,因為他說的,從來都是對的。

一切安排妥當,沐亦朗佇立在玻璃天臺遙望墓地的方向,“爸爸,如今我有了心愛的人,你會開心嗎?最后的報仇時刻已經到來,希望你能瞑目。”

一個月的時間匆匆而過,最后的期限已經來臨。盡管麥芃芃惶惶不安一心逃避,約定的這一天還是到了。

去,還是不去?不去,還是去?她還未與元洛北當面對質,也未曾分手,怎能隨另一個男人悄然出走?可是,他已經有了新戀情,當眾另結新歡,自己還有什么可眷戀?

一夜失眠,她糾結的如同風中飛絮,四處飄零,心無定所。直至凌晨,才昏沉睡去。

“叮叮叮叮。”仿佛剛睡去鬧鐘就固執響起。麥芃芃掛著黑眼圈抬眼望去,“哎呀,誰這么缺德!明明定的是六點鐘,誰給我調到的八點!譙非--你給我死出來!”

麥芃芃急壞了,蹦起來刷牙洗臉穿衣,譙非穿著睡褲揉著眼睛下樓,“我沒動你的鬧鐘。昨晚打一夜游戲,哪有閑心理你。”

“王八蛋還裝!”她邊罵邊跑,衣衫不整攔車向城外飛去。

約好七點城外見,她已經失約了。可是為什么還要飛奔過來?她也不明白,只是隱隱覺得,要給自己給沐亦朗一個交代。

城外長亭,沐亦朗潔身獨立,眉目生輝,迎風等待伊人前來。約定時間早已過去,他依然在等。他相信他的小麥芽是這世間最火熱最善良之人,他篤定她會來。雖然她未曾愛上自己,但他有信心,總有一天她的心意會轉變。

寒風蕭瑟,遠處山林嗚嗚作響。一個小紅點由遠及近的奔跑過來,他的眉目突然舒展,溫暖的笑意從心內綻放,宛如盛開著最盛大的花朵。她還是來了。

“對,對不起,我,哎呦,我晚了。”小紅點一路奔跑過來,險些摔倒,他將她迎進懷里。她累的臉頰潮紅,發絲凌亂,大口喘著粗氣。

“急什么,我會一直等你。”他的溫柔在此刻綻放,只恨不能給她更多。

她從他的臂間直起身來,滿臉不自然,“沐亦朗,我,我來,不是要跟你走,我是想,我想--”話未說完,她的臉色突然驚駭的變了色,拉起他便疾奔,“快跑!”她凄厲的喊。

順著她驚恐的眼神望去,不遠處駛來的車里跳下三個黑衣男人,手里拿著棍棒尖刀煞氣騰騰的一路奔來。沐亦朗心中吃驚,反手推開她,“往山上跑!”

麥芃芃來不及多想,拔腿向山上跑,黑衣人的目標不是她,很快便與沐亦朗廝打在一起。這是場實力懸殊的較量,沐亦朗被緊緊圍攻,棍棒如雨在他身上發出悶響。

她此時此刻眼淚橫飛,腦袋卻清醒,拿出手機立刻撥給吳詡。眼見著那風華無限的男人滿臉血污,她的腳步再也動彈不得,想都沒想便轉身返回。

“警察馬上到,你們趕緊走!”她虛張聲勢的大嚷,意圖震懾住眼前的亡命之徒。

黑衣人果然停手,眼中戾氣升騰,“一起帶走!”

車輛顛簸狂奔,麥芃芃哭著擦去他額前的血,“你流了這么多血。”

“傻瓜,為什么要回來?”沐亦朗對傷口習以為常,癡癡的望著她,隱隱哽咽。

“因為你很重要。”她說。

一滴血從額間滴落,滴在她的手上,她仿佛被驚了一下。他握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害怕。

“何必這么粗暴,是肖叔讓你們來的?”

“放心,不會要你們的命。”副駕駛上的男人陰沉的說。他得到的任務是可傷人,不要命。

沐亦朗冷笑,“因為我還有用?如果我死了,他就永遠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做個交易如何,放了她,我跟你走。支票,隨意你來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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