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幾木的戀愛故事,我一直想拖延這個話題。但終于發現,不先徹底寫完它,我就無法安心去寫別的內容。但是寫下這個題目后,我倒出神了半天:我該怎么寫呢?
那一切都得從頭說起。
那是在幾木高二時,學校破天荒地地舉辦了一次新年舞會。幾木的學校是分為初中部和高中部兩個校區,所以舞會是初中四個年級加上高中三個年級共七個年級參加。
如果不是這個新年舞會,兩個校區的學生會代表就不會這么順理成章地一起開碰頭會。若不是這個碰頭會,幾木也不會遇上他。
那天的碰頭會上,大家討論到舞會的音樂上,一位學生代表建議為這次舞會準備一首原創歌曲,這樣頗具紀念意義。但這一建議得到了不少反對聲音,原因很簡單:“準備時間太短,原創歌曲難度太大。”
“說不定有哪位創作才子有現成的作品呢。”那位學生代表不服氣地說。
“平時學習都那么忙,誰有那閑工夫。”
“我倒有篇歌詞,但沒有譜曲。”幾木小聲嘀咕。
“我倒有篇曲譜,但沒有歌詞。”
不知道為什么,大家剛才還鬧哄哄地討論,突然間就默契地閉嘴了。所以即使幾木剛才的音調僅是在自言自語,但還是被大家聽了個一清二楚。比起沉默的尷尬,幾木的好奇心占了上風:剛剛和自己同時發話的人是誰呢?
“好啊,那你們兩個的作品配在一起試試吧,說不定可以呢。”又是那個被否定了又不甘心的學生代表,他好像拼命在證明自己的想法是可行的。
幾木只好站起來,同時眼睛四處找著那個會和她一起站起來的人。
路尋,初中四年級,15歲。
一個高高瘦瘦,面容清秀俊朗的男生正微笑著看著幾木。明明作為學姐的幾木,心里竟然無端端的緊張起來。
路尋倒是大大方方地邊向活動室內的鋼琴走去,邊沖幾木禮貌地微笑。或許他當時一眼就看出了幾木內心的一絲恐懼和不安。
“他看出來了,我當時蠻害怕的。但他用眼睛鼓勵我,不停地對我說‘不要怕’,讓我完全拒絕不了,就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他。我們坐在同一張鋼琴凳上,我小聲念一句歌詞,他就彈一句,并和著琴聲唱出來。他的聲音好清新好好聽,我甚至不敢相信,那么美妙的聲音唱出的是我寫的歌詞。”幾木跟我說起當時的情景時,兩只眼睛一眨一眨地閃著光,嘴角似有似無地微微上揚。
“我們那樣差不多唱了十分鐘,這十分鐘里,我不知道也完全沒理會其他人,好像我能碰觸的,我能感受到的世界瞬間縮小,小到只有我們倆,一架鋼琴,一首歌。”
歌聲停了之后,幾木不好意思看向路尋,就將視線從琴鍵上移到其他學生代表身上。
“這是新年舞會不是情人節舞會啊。”又是那個好面子但正在打自己臉的學生代表。
幾木臉紅了,更加不敢看路尋,覺得是自己寫的詞連累了他的曲子,心里暗暗的罵著那個討厭又多事的學生代表。
“我當時覺得尷尬還很內疚,但我真的莫名其妙地有種放心和高興的感覺。因為這樣的話,那首歌就完全屬于我們倆了。直到現在,我還慶幸當時那首歌沒能被選上。”說著,幾木竟然有明顯的小得意。我完全能理解,因為幾木是非常注重秘密的人。可想而知,當時她內心的情感思緒都化作秘密注入在那首歌里,當然不希望那首歌會被公開。
“你猜那首歌叫什么名字。”
“啊?它還有名字?”我小小地吃了一驚,畢竟只是十分鐘而且并不流利的小合作,稱之為是一首“歌”真的很勉強。
幾木淡淡的帶點鄙視瞄了我一眼:“哪首歌沒名字啊。”
舞會當天,學校禮堂被布置得很漂亮,墻上貼滿了大大小小的塑料雪花,玻璃窗也被紅色泡沫噴上了“新年快樂”的字樣。禮堂中央一塊圓形地面被彩帶隔離出來作舞池(說實話,那塊舞池是全場最冷清的地方),四周的長形桌上擺滿了食物。
幾木百無聊賴地吃東西,內心完全對舞會提不起絲毫的興趣——盡管舞會還是自己參與策劃的。在吃到再也吃不下時,幾木接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電話。
“你好,請問是幾木學姐嗎?”
聽到這個雖然沒聽到過幾次但早已被自己熟記于心的聲音,幾木的心不可控制的狂跳起來,就像突然往心里扔了個“滴滴”作響的鬧鐘。
幾木努力關掉鬧鐘開關,明知道對方是誰但還是要問:“我是啊,請問你是······”說話聲音非常小,仿佛害怕吵醒了這個美夢一般。
“我是初四年級的路尋,學姐你還記得嗎?”
讓幾木難忘的聲音再次傳來,每個字都在幾木心里起了漣漪。
“記得。”幾木發自內心但是故作鎮定地說。
“學姐你現在能出來一下嗎?我就在禮堂門正對著的那棵松樹下。”
“好,我這就過去。”
幾木掛掉電話后,第一件事就是脫掉厚重的羽絨服,只穿一件紅色長款毛衣,然后又摘掉粉紅色的帽子,弄散綁好的頭發,讓烏黑的秀發齊齊碎碎地垂到肩上。紅色和黑色是幾木最喜歡的顏色,做了這一番準備工作后,黑色的短發、底褲和靴子配上紅色長款毛衣,讓幾木很自信。
推開禮堂的門,幾木發現下雪了。地上積了薄薄的一層,夜空中的雪花也不急不緩地飄著,好像是專程來看幾木臉紅的。白色的地面和滲著涼意的空氣被禮堂周圍鵝黃色的舊燈泡一照,居然照出些金色的光芒,平添了幾分羅曼蒂克的味道。
路尋就站在不遠處的松樹下,靜靜地等著。他穿了一件紅色的絨毛襯衣,外面披了一件長款紅色大衣,黑色的牛仔褲和鞋子,倒是跟幾木的穿著很搭。
“他就那樣站在雪地上等我,那場景簡直太美好了。我真恨不得一下子飛到他面前。”
但事實上,幾木努力調整著自己的步伐。不能太快,顯得自己太迫不及待,不夠穩重;也不能太慢,顯得自己很傲慢又做作。于是,先快步走幾下,再象征性地跑兩步,幾木帶著自己設計的文靜優雅來到路尋面前。
“學姐。”路尋微笑著向幾木招手,幾木看到了他修長的骨節分明的手指。
“有事嗎?”
“學姐,請你聽一下這個。”路尋拿出一個手機,將一個耳機線分給幾木。
兩人分享同一個耳機,所以肩并肩站的距離很近,這讓幾木的心沒節奏地瘋狂亂跳,幾木都擔心路尋會聽到。而當耳機中傳來陌生卻熟悉的歌聲時,幾木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路尋居然將兩人合作的那首歌完整地錄制下來。
“學姐,我本來想找你一起錄的,但是想給你個驚喜,就沒有提前告訴你。”
從來沒有人為幾木準備驚喜,幾木顧不上給感動,因為自己的臉早就變得很紅很燙了,看熱鬧的雪花一落到臉上就融成水。幾木只好不停地用袖子擦。
“真對不起,這么突兀地把你叫出來,冷嗎?”路尋把自己的大衣脫下來披在幾木的肩上,“這個領子可以擋擋冷氣的。”
幾木想說不用了,但是衣服已經披在自己身上了,脫下來顯得不禮貌又很虛假矯情,所以就簡單說了一幾句“謝謝。”
歌聽完了,兩個人站在雪地中先是有些尷尬,后來不知不覺地聊起來。至于聊天內容,后來我明里暗里地盤問幾木,她只是神秘一笑,敷衍一句“沒聊什么特別的。”我真心不相信,如果沒聊什么特別的話,那為什么幾木后來對路尋這么癡迷呢?
“癡迷?!不至于吧。”幾木還不肯接受這樣一個形容詞。
“怎么不至于,在我看來,你都死心塌地了。”
幾木猶豫了一下,像是要打消我這一看法似的,慢慢說道:“真沒聊什么特別的,不過歌名是聊天的時候起的。”
“對了,那首歌到底叫什么名字啊?”我一下子想到這個重點。
“叫‘闌珊之處’。”
我仔細在唇間回味著這個詞,拼命想從歌名中領悟些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那天晚上啊,我對他有了種真真實實的感覺。”
“什么樣的感覺啊?”
“喜歡唄,還能是什么。”
從那以后,路尋和幾木的關系又近了一點。幾木也慢慢了解到,路尋是個小學霸,英語尤其好,還會彈鋼琴、唱歌和跳舞,加上清秀的外表,是個公認的小男神。
“喂,你干嘛一定要加上‘小’這個字呢?”幾木不高興地問,“感覺好幼稚的樣子。”
“他本來就比你小啊。”
幾木學習也算得上優秀,但沒有那么出類拔萃。對此,幾木很著急,拼命提升自己的學習成績。在外人看來會覺得是因為幾木要升高三了,心里知道努力了。但我猜,是因為路尋初中畢業要升高一了,來到高中校區后,兩人的接觸就更多了,幾木不愿意讓路尋看到自己這么平凡的樣子。
但可能有些人天生就不是學習的料,幾木本來資質就一般,平時能稱得上是優秀生全憑自己的努力。但要想成為百里挑一的佼佼者,幾木真的差得很遠。
“我真的承認我不是那種人精,天生腦子聰明學習成績巨好還能獎杯獎狀拿到手軟。我真的是努力了,但是真的做不到。”難得認輸的幾木說這話都是嘆著氣說的,仿佛回想起那段時光,覺得真的很累。
我也知道,“那種人精”指的就是路尋那種人。但可憐了幾木萌生出這種莫名其妙的自卑感,性格一下子內斂了不少,這樣的變化倒是讓我挺擔心的。好在,那個造成幾木自卑的無辜罪魁禍首——路尋——還算有良心,也發現了幾木臉色日益消沉,眼睛里的神采也一天天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