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很多年以后,初見每次想起在海邊那場歇斯底里的痛哭,都恨不得抽自己兩巴掌,還得是一邊抽一邊罵自己:”初見,你丫真是個混蛋。”
和幕小天認識時,初見16歲,剛剛以優等生的身份考進市級重點高中,刻苦學習的乖乖女內心中都隱藏著一顆叛逆的種子,等遇見一個合適的時機,這顆種子就開始以驚人的速度生長,而幕小天就在天時地利中,湊齊了一個人和的因素。
他,不偏不倚,不早不晚,出現在初見16年如一日,單調乏味的世界里,而他的出現太過驚心動魄,以致初見后來每次想起,都要細細感慨一句:“初見,你丫長了16年也不是沒見過男人,怎么會覺得那種頂著一個雞窩頭,耳朵左左右右戴了五個耳釘,騎在摩托車上如打雷般呼嘯而過自以為是的覺得全世界就他最拉風的男人特別帥呢?!?/p>
可是,就是那一眼,卻讓初見把這個人記了一輩子,接著在后來的后來,一想起這場相遇,心還是跟針扎似的陣陣抽痛。
幕小天是一個職業賽車手,比初見大了兩歲,高一上了一年就輟學了,好在家境不錯,還能養的起他這個紈绔子弟,不過慘的一點是父母很早就離異,他爸對他賽車這件事是一百個不同意,奈何寶貝兒子就一個,個人意見怎么也比不上兒子喜歡。本來初見和幕小天是八桿子都打不到一起的人,偏偏命運撮合,有一場賽事要在初見住的城市里舉辦,而幕小天,自然而然的來了。
初見一直覺得那種在大馬路上騎著一輛摩托車氣勢浩蕩不怕死的在車流中穿梭,像趕著去投胎似的男人是最沒品的,而那天晚上,她不止遇見一個,還遇上了一群。
夜風人靜的時候適合做什么,用幕小天的話來說肯定是躲在家里,放上一部限級片,然后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而初見,這個在幕小天眼里頭腦發達四肢簡單不懂人情世故不會說話不知道照顧自己的傻丫頭,正戴著耳機聽著單詞在夜色下繼續自己的苦學路。
一群人從身邊經過時把初見嚇了一跳,恰巧錄音里冒出一句英語——You ?are ?so ?stupid.是的,真是一群傻逼,初見心里就是這么想的,她死死瞪著那群人的背影,卻看見落在最后的人突然回過頭,勾著唇角沖她眨著眼壞壞的笑了一下,初見一怔,臉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就熱起來。
后來兩人在一起的時候,她問幕小天:“你當時冷不丁的回頭沖我笑什么?” ? ? ? ? ? ? ? ?
幕小天說:“哦,你個傻姑娘大晚上的在街上走著,心里眼里除了單詞還是單詞,我就想看看我這張臉長的是不是人見人愛。” ? ? ?
初見一抽嘴角,“你可真看得起自己。” ? ? ? ? ? ? ? ? ? ? ? ? ? ? ?
幕小天不以為然,搖著頭說:“我知道你口是心非,我也不想這么帥,爹媽生的,你也不能把我塞回娘胎里再改造,再說了,質疑我的外表就是在否定你的眼光,初見,我簡直就是提升你生活品位最好的見證者。”
2.兩人原本分住不同的城市,可因為初見的關系,幕小天在這里長住了一年,高中附近有許多出租房,恰巧那一年也沒什么比賽,幕小天處在青春期的戀愛中,知道初見胃不好,天天跟個傻小子似的騎著摩托車跑大老遠的地兒跟著一個老師傅學煲湯,初見自然當了那倒霉的小白鼠。
一開始的湯喝的她幾次委婉的跟幕小天說“你好好一賽車的手就別下廚了,傷著燙著就不好了”,幕小天知道她真正的意思,每次都是傻呵一笑不說話,然后在老師傅那兒待的時間更長。
初見上的高中是全日制管理,除了雙休,其余時間都在學校不允許外出,所以幕小天沒事的時候就騎著摩托車在城市里亂逛,然后看見了什么新奇玩意兒就拍下來發給初見問她喜不喜歡,初見雖在這里長大,可從一出生,她的世界幾乎就被各種各樣的書包圍著,所以這座城市究竟什么樣她自己都不知道。
第一次幕小天買回她喜歡的東西,是一個海豚形狀的MP3,初見看了看價格,默默的收下,之后再沒讓幕小天買過任何東西,只是后來幕小天問她買了MP3為什么一直沒見她用過,初見說“你送的寶貝,得好好珍藏嘛,萬一用壞了怎么辦”,可是她不知道,任何東西只要過了使用期,即使珍藏再好,依舊會壞。
3.兩人在一起的一年,幕小天都是溫柔相對,其實他脾氣很差,單親家庭,父親又忙著做生意,這種環境下長大的孩子能有幾個心理健全的,可偏偏因為是初見,他給了她全部的溫柔,唯一一次的暴怒,還是因為初見生病。
那天周一,晚上突然下起了暴雨,初見在教室上自習時接到了幕小天的短信。
“下雨了帶傘沒?”
初見想了想,他一直說她不會照顧自己,如果沒帶肯定要招一頓罵,于是回道:“嗯,帶了。”
幕小天回:“今天還行,知道帶腦子出門了,多穿點衣服知道不,別給凍感冒了,要敢生病,看我怎么收拾你?!?/p>
初見看的心里溫暖,沒帶傘的壞心情一掃而光,晚自習結束時雨點已經小了,算算到宿舍的路程,初見想也沒想就跑出了教學樓,結果被幕小天一語中的,大半夜的發起低燒,舍友睡得都很沉,初見暈暈乎乎的就這么撐著過了一夜,大清早的剛起床就接到幕小天的電話,他在那廂一聽見她沙啞低沉的聲音,當時就怒了。
“初見你他媽當我說話是放屁是不是?!?/p>
聽說人在生病時感情最脆弱,初見病了一夜,加之又聽見他這一聲罵,心里更委屈,吧嗒吧嗒流著淚就把電話給掛了。
二十分鐘后她在教室里看見了幕小天,當時所有人都去吃早飯了,初見苦著臉滿面通紅的趴在桌子上,教室門口驀地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
“初見,給你十秒鐘,立刻給我出來?!?/p>
她抬起頭,幕小天就站在那里,滿頭大汗,她沒告訴過他的教室,而他暈頭轉向的找了大半個校園才找到她。
初見看見他,立馬就哭了,坐在位子上一動不動,幕小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向她走過去,伸手擦去她臉上的淚,溫笑道:“不就早上罵了你一句,有這么委屈嗎?”
初見想跟他說委屈,八百年都沒受過這種委屈,可一看見他額頭上的汗,卻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
后來他帶她去醫院,輸液的時候她問:“學校不讓陌生人隨便出入,你怎么進去的?”
幕小天壞笑著眨眨眼,說:“我跟看門的老大爺說‘你們學校經??嫉谝幻哪莻€女生是我未來老婆’?!?/p>
初見一怔,他們談戀愛是瞞著家里的,她也清楚幕小天肯定不會這么說,后來才知道他一時著急,在路上搶了一個高三黨的學生證進學校的,后來因為這事,還跟那個人大打了一架。
4.幕小天一直說初見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什么也不會將來肯定會吃虧,初見不以為然,糾正他說“請注意,你也只不過比我大了兩歲而已”
幕小天說:“年齡這種東西跟生活閱歷無關,你還在書本上看玉龍雪山的時候,我早五年前就登到山頂了。”
末了看了看初見有些受打擊的樣子,寵溺的摸摸她的頭,故作壓力道:“算了,誰讓我看上你了呢,以后有我在,保證你這輩子無憂無愁。”
初見咧嘴,咬牙道:“謝謝你啊,一輩子可長著呢,真是麻煩你了?!?/p>
幕小天擺手:“長怎么了,我比你大兩歲,在你最懵懂無知的時候看著你一步步成長,不挺好的嗎?!?/p>
初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在最美好的青春里都能遙想到以后,可她就是這么想了,在后來兩年的時光里,除了學習,最多的時間都在幻想她和幕小天以后的生活。
有一天晚上,幕小天突然給她發過去一張富有歐式風格的家居圖片,還帶了一句話——“我們家以后就弄成這樣,好不好看?”
初見盯著那張圖片整整盯了十分鐘,然后哭了。
好看,很好看,不是因為它所以喜歡,而是因為有你在。
5.高二的時候幕小天被家里的人叫走了,兩人從每天見面變成夜夜視頻,一回到宿舍,手機上那個熟悉的QQ頭像就不停的閃,每晚的對話都很簡單。
幕小天問:“今天好好吃飯了嗎,胃有沒有不舒服?”
初見回答:“一切都好,別擔心。”
幕小天——“注意休息,別累著了。”
初見——“我知道了,你也是,訓練的時候小心點?!?/p>
每晚每晚,整整持續了一年半。
高三下半年的時候,幕小天突然跟她說要參加一個很重要的比賽,他訓練了這么久就是為了那個比賽,他不說,初見幾乎要忘了,幕小天其實一直也是一個有夢想的人啊。
初見問——“危險嗎?”
幕小天笑,“不危險,你還不相信我的技術呀?!?/p>
初見當然相信,可就是因為太相信了,以致于給自己的一生都留下遺憾,她后來一直在想,如果當時她多對幕小天說幾句話,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結果,她甚至,還從未對他說過“我愛你”。
那晚之后,幕小天就沒再聯系她了,再說話時已經是一個月之后,當時他的語氣淡淡的,初見問他為什么這么久才聯系自己,幕小天很簡單的說了一句“比賽受傷了,一直在養傷。”
初見問——“那現在好點兒了嗎?”
幕小天說——“好多了,這里有人照顧我,不用擔心,只是有時候還是會很累,可能不會經常上網了,你好好學習。”
初見“嗯”了一聲,之后,幕小天果然很少上網,直至高考之后,兩人也不過聊了十次天。
填報志愿時,初見違背了父母的意愿,給幕小天打了一句話發過去,然后在電腦前等了一天。
“我去你那兒上大學好不好?”
到了晚上,幕小天的頭像亮了,很久,那邊簡短的回了一句。
“你好,我是紅顏?!?/p>
暑假過后,初見在父母的不舍中坐上北上的火車,與幕小天的距離從兩千里縮短到兩百里,出了火車站,她抬頭望了望頭頂的天空,彎著眉眼一笑,拿出手機對著天空拍了一張照片給他發過去,然后說了一句話。
喂,我們,分手吧。
6.三年感情匯成一句話,幕小天沒有回復,頭像也再沒有亮過,初見在他的城市里生活了兩年,走遍了角角落落,卻再也見不到那個人的身影,有時候,命運啊,就是這么讓人感到苦澀。
后來死黨趁十一假期去看她,倆人大晚上拎了一聽啤酒去海邊暢飲,酒到情醉時,死黨一直以為兩人分手的直接原因是第三者的出現,于是說“那種劈腿的渣男有什么好的,趕明兒姐妹給你介紹一個比他好上千倍的?!?/p>
初見拿著酒苦笑——“你不懂,別人再好也終究不是他,如果他現在在這里,一定會暴怒著扔了我手里的酒說‘初見,你他媽再敢喝一口信不信我這輩子都不理你’,可是偏偏,他不在了啊?!?/p>
她仰著頭躺到沙灘上,淚就那么肆意的順著眼角流下,這是分開的兩年后,她第一次痛哭,像奔涌的泉水突然找到了源頭,怎么也停不下來。
初見死死捂著胸口,心痛的難以自拔,腦子里想的,卻是兩年前那最后一次談話。
“你好,我是紅顏,幕小天的姐姐,很抱歉現在才跟你說這件事,他說你還要高考,不能打擾到你,很高興最后你沒讓他失望,我們也就安心了,這半年來其實都是我在跟你聊天,他說有個傻姑娘在等他,如果知道從今以后他再也不能陪在她身邊了,她一定會很傷心,初見,小天他,其實在半年前就已經死了,死于比賽中的意外,很對不起,遲了這么久的道歉,他最不想看見的事就是你哭,哪怕以后再也沒有他了,你一定要好好的,堅強的,去過你以后的人生?!?/p>
初見睜開眼溫柔的望著夜空,舔了舔嘴角的淚水彎著唇呢喃。
“幕小天,我做到了,你,還好嗎?我想你了呢,很想很想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