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吳相對論第413期:越挫越勇(下)
梁冬:坐著打通經(jīng)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我是梁冬,對面依然是《21世紀商業(yè)評論》發(fā)行人吳伯凡。老吳,您好。
吳伯凡:大家好。
梁冬:較早之前我們談到了一個話題,就是老吳弄了一本很厚的書叫做《反脆弱》,里面有很多的例子。結果呢,因為我也沒看過這本書嘛,所以我很容易的把它濃縮成為“反者道之動”,或者濃縮成了“想要小兒安,三分饑與寒”。就大概講什么呢?這本書,在我理解呢,它講得是說生命機體有一種能力,對于適當?shù)摹⑤p微的或者某個恰當?shù)胤至康倪@種傷害呢,它有一種應激性,越傷害越強大。最后因為這種外界的傷害把自己變成是一個越來越強健的具有更強免疫力的機體。但是,老吳剛才在席間就跟我聊,你也不能過度的簡化這種事情。
吳伯凡:我們的思維就是看一本書嘛,像達爾文的《物種起源》三大卷,我們就概括成“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八個字。不管是什么思想,我們就用幾個字把它給概括出來。實際上一個思想不在于一個結論,而是就像愛因斯坦那個故事,就是“小板凳”那個故事。他做那個小板凳,做了老師看了非常地生氣,這么丑的小板凳,在勞作課上。老師就非常生氣說,我沒有見過比這更難看的小板凳。愛因斯坦很老實,他不太會說話,怯生生的從他的桌子底下說,老師有的,又拿出兩個小板凳。
梁冬:更難看的。
吳伯凡:更難看的。這個過程就是說一個思想最重要的是我們保持一種思想的狀態(tài),而不是得到一個結論。就像有時候剝瓜子的時候。
梁冬:你可以剝出一斤來一口吃掉它,是吧?像吃飯一樣。那就沒勁了,是吧?還是一顆一顆吃比較有意思。是吧?
吳伯凡:為什么我們經(jīng)常會一個東西,人一說出來好像很明白。其實你自己呢,我們就沒有一個生產(chǎn)力,我們的思想的生產(chǎn)力,沒有。人家他就能夠把一些看似很簡單的東西把它細化以后,它結識的東西遠比你這句話里頭深刻得多。就像一個城市,你通過一個城市看一個照片的話,你也覺得你認識了一個城市。實際上北京,我生活了多少年,二三十年,我也覺得我越來越不了解。是吧?各種各樣的。讀一本書和得到一本書的結論是完全不一樣的。
梁冬:所以你認為,重要的不是這個結論。而是推導出這個結論的整個思想體系的過程。
吳伯凡:最重要的是你跟它是一場談話。你讀這本書的時候是跟他一起去探索。探索這個過程,而不是一個結果給你的。
梁冬:嗯,有一定道理。
吳伯凡:這里頭就涉及到關于創(chuàng)新的問題。就我們很多人是不愿意,尤其是中國學生到國外去,老師最討厭的是什么?就是老師跟你講半天以后,他就幾個詞幾句話給你概括出來。
梁冬:就各種總結控唄,反正。
吳伯凡:對。這種總結控里頭其實是他一種思維的惰性。而創(chuàng)新是什么?創(chuàng)新就是一種在特定情境下不斷的受到挫折,但這個挫折又不是致命挫折。就像那毒藥,你吃它是有一點毒,但如果全是一下子,很毒很毒就把你給毒死了。它是有一點點對你的挫折和挑戰(zhàn),但是你最終能夠立起來。緊接著,又來一個挑戰(zhàn),又立起來。它是這樣一個構建的過程,它叫不斷的過度補償。就當挫折你了以后,你的身體自動會給自己一個獎勵,讓自己強健一點起來。當你拿一個啞鈴非常費勁的時候,你要練幾分鐘你可能胳膊就酸了。第二天你會覺得疼,實際上是里頭已經(jīng)受到那些微創(chuàng)傷。但這個叫微創(chuàng)傷,而不是創(chuàng)傷。它不是一個致命的破壞,這個非致命的破壞它會激發(fā)起一種補償,是肌體自我補償讓自己強大。這樣呢緊接著再來。所以他認為一切創(chuàng)新都是通過不斷的接受這種創(chuàng)傷,最后形成一個強大的自我補償?shù)臓顟B(tài)。
梁冬:這個事情呢,容我從我的角度看這個事情啊,他這話沒說錯,但是他有一個條件是隱含了,沒有講出來的。
任何的生命體呀,他處在不同的階段,就是說有些時候呢,當我們處在一個比較年輕的生命,我們的生命能量處在初期的時候,他有一種越挫越勇的狀態(tài),我們稱為叫生發(fā)狀態(tài)。但是他這個生命內(nèi)在的生命能量已經(jīng)處在晚期的時候,你就不能挫敗他了。
就像年輕的小孩,你給他一些批評,有一些挫折教育,他是好的,甚至給他摔一摔跤,他就學習他就可以長大。但老頭了,都九十多歲了,“咔”你弄他,“啪”,折那兒了。
所以呢,重點在于,除了我們要分清楚這個東西之外,你還要看到:就是接受這些創(chuàng)傷的這個主體呀,他處在他生命的什么階段。套用一句佛教的話,叫“成駐壞空”啊,它起承轉合,你得前面的階段,這個是有用的。借用一句話,叫“元氣論”,你內(nèi)在是不是還有這個生機和這個元氣,當有的時候挫折是對的。本來都已經(jīng)沒有了,風燭殘年了,“啪”一吹就折了。
所以呢,在這個事情上來說呢,我的觀點就是,其實可以互相借用。就是說,其實今天講的這個理論啊,我認為總體上來說,符合生命本能。我有個老師啊,他講《生命本能論》,他說一切的生命內(nèi)在有一個它的本能,這個本能呢,存在著一種自我修復和自我排異的功能,但這個生命本能是有階段的。
吳伯凡:當然這種反脆弱性它是無處不在的。在作者看來,在很多地方,比如說啊,他說用來研究愛情也可以。為什么會有那種癡迷的愛,你知道嗎?
梁冬:對,因為沒得到,是吧?
吳伯凡:他是不斷地受挫,挫了以后,他形成了一種反脆弱性。
梁冬:對。
吳伯凡:那也不叫死皮賴臉。而且他特別享受這種挫折,就是過程當中的這樣一種……
梁冬:受傷嗎?
吳伯凡:受傷之愛。然后受傷之后,他又開始又強健恢復,過一段時間他又變得更加癡迷,對那個他所追逐的對象。很多文學作品里頭,都在描寫這種狀態(tài)。
梁冬:我認為這種狀態(tài)通常他們已經(jīng)不是在為愛情而奮斗了,他在為證明自己還沒有被打倒而奮斗。
吳伯凡:他也甚至是不是理性上為證明自己,他已經(jīng)是激活起那種類似于本能的東西了,就是一種反脆弱性。因為一般的脆弱性,一被人拒絕就恨不得去跳樓的那種,那是一種狀態(tài);還有一種呢,被人拒絕以后,好像沒什么事。
梁冬:就算了,換一個唄。
吳伯凡:就算了。還有一種被人拒絕了以后,他反而越挫越勇,(激)發(fā)起他的那種,內(nèi)在的那種想追求,想……
梁冬:控制、占有。
吳伯凡:對,他就不斷的,這是一種癡迷的狀態(tài)?!蹲窇浭潘耆A》里頭就寫這種讓你覺得不可思議的那種愛情。這里頭當然我們不是說的那么遠,有一個產(chǎn)品,我發(fā)現(xiàn)它有這個特點。
梁冬:有什么樣的產(chǎn)品有什么樣的特點呢?稍事休息,馬上繼續(xù)回來。坐著打通經(jīng)濟生活任督二脈,《冬吳相對論》。
片花:擁有恒久吸引力的偉大品牌,為什么都是以折騰用戶見長的品牌?折騰用戶的過程,為什么也是培養(yǎng)用戶反脆弱性和品牌粘性的過程?發(fā)燒友為什么都是反脆弱性比較強的人?反脆弱性比較強的人為什么往往會在愛情中飽受摧殘?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越挫越勇之下期。
梁冬:坐著打通經(jīng)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歡迎繼續(xù)回來到《冬吳相對論》,我是梁冬,對面的依然是《21世紀商業(yè)評論》發(fā)行人吳伯凡,老吳你好。
吳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們講到這個事情呢。老吳說有一種東西叫反脆弱性,在談戀愛里面也有這樣的情形。有一些人越挫越勇,你越拒絕他,他就越有一種強大的那種能力。我發(fā)現(xiàn)有一些女孩呀,有一種本能,就有一些女孩她知道這種人就是這種人。所以呢,她就天天折騰這種人,明明是喜歡這個人的,但是為了激發(fā)起這個人追求的斗志呢,非得拒絕你一下。拒絕不行了,給你一點小甜頭,又激起來了之后又拒絕了,是吧?
吳伯凡:她不是致命的拒絕,不是致命的挫傷。最后你知道她在培植一種什么東西嗎?她就像養(yǎng)花一樣的,往里頭澆一種特殊的水,施一種特殊的肥,她要欣賞,她的魅力激活起來的是一個怎樣神化般的愛情,一個人是如何那樣。
梁冬:瘋掉一樣的追她,對不對?她很享受這個過程。
吳伯凡:對。
梁冬:有些女青年很變態(tài)的,她就知道對哪一種人可以用這種方法。所以如果你是這樣一個男青年的話,你千萬不要讓那女青年發(fā)現(xiàn)。否則的話,她就知道,本來早就應該被你追到手的了,就覺得,誒,你這個人,還有這能力,行,玩玩就玩玩,是吧?天天折騰你一下。所以呢,就是說有一種人就是在愛情里面總是以悲壯的情形處在這種狀態(tài)里面,根本跟這個女孩沒關系。其實你就是這么一個人,只不過,那個女孩比較聰明,迅速發(fā)現(xiàn)了你的人生的特點。反脆弱性比較強的人,注定在愛情當中飽受摧殘,因為你對面的那個女孩子很清楚的知道摧殘你才會讓你表達的更好。
吳伯凡:才讓你盛大綻放,呵呵。
梁冬:呵呵,太變態(tài)了,太變態(tài)了。
吳伯凡:這個你說變態(tài),我多少年前,在《哈佛商業(yè)評論》看一篇文章,就覺得有點變態(tài)。那個標題,它叫《折騰你的客戶,因為他們喜歡》。我當時看,覺得很奇怪,我們不是在講客戶滿意度嗎?我們不是要超預期地滿足客戶的需求,你才可能贏得客戶嗎?這是通常的教科書都是這么講的。但是它這篇文章講的是要你的產(chǎn)品要折騰你的客戶你才有吸引力,你才能夠長盛不衰,你才能造就一個偉大的品牌。當你對你的客戶,對你的用戶……
梁冬:百依百順的時候。
吳伯凡:那你就完啦!
梁冬:對。
吳伯凡:你說這個東西聽起來有點荒謬,但是呢。
梁冬:現(xiàn)在想起來真不是,是吧?
吳伯凡:對!后來我在想,有一些產(chǎn)品它的的確確就是以你折騰你見長的,培養(yǎng)你的反脆弱性,讓你越挫越奮。
梁冬:偶爾給你點甜頭,當你上鉤之后,“啪”又給你迎頭痛擊。哎呀,無上心法,無上心法。呵呵。
吳伯凡:這個世界上有兩種摩托,一種叫本田摩托,一種叫哈雷摩托。本田摩托呢,它基本上是強調(diào)這個性價比,強調(diào)這個性能的穩(wěn)定性。
梁冬:怎么讓你舒服怎么來。
吳伯凡:它優(yōu)點有人比喻成像自己的一個配偶,一個多年的有親情的配偶,像太太一樣,或者像丈夫一樣,它很可靠。但是呢,它最大的問題就是讓某一類男性不太喜歡,覺得這個東西沒勁,太平常了。他們希望一種有點刁鉆的,有點嬌氣的,你需要花出很多的代價,包括精力的代價、時間的代價、金錢的代價,去不斷地去呵護它,去討好它。它時不時還耍點小脾氣,性能非常的不穩(wěn)定。有時候,它出來一個狀況的時候,它還老要你猜。
梁冬:哈哈哈……
吳伯凡:它不告訴你,最后呢你好不容易猜對了一弄,哎喲你很有成就感。這個摩托終于就可以……
梁冬:走起來了。
吳伯凡:走起來了。然后你就會覺得你騎的摩托跟別人的摩托很不一樣,這個哈雷摩托它就能造成這樣一種狀況。
梁冬:這句話吧,對不起,你激發(fā)了我的總結控,就是“人至賤則無敵”。就是,你賤吧,我就配合你的賤的本能,哈哈哈……所以呢,就是你得分,就像你說的,雖然大部分的生命體里都有這樣一種反脆弱性的能力,那有一些人呢是比較強的,有些呢是比較弱的。
吳伯凡:他不是所有的,就有的人很明顯。我相信玩哈雷摩托這些人呢,這個東西就比較明顯?;蛘哒f他被這個東西給激活了,說不定我們身上也有。
梁冬:你現(xiàn)在穿的皮夾克很讓我感覺到你有嘛。你有嗎?呵呵。
吳伯凡:其實你往寬泛了說,發(fā)燒友都是這樣的人。就各種發(fā)燒友,不管是摩托車的發(fā)燒友還是音響的發(fā)燒友。第一個,他們舍得花錢,就平常的一個音響你就去買去,你到那個音響商店去買去,壹萬塊錢,兩萬塊錢,夠了。
梁冬:好大一箱呢,把整個房間都擺滿了。
吳伯凡:對。它動不動就是十幾萬幾十萬,這是花錢。最關鍵的是你一定要花精力,在里頭去花各種心思。完了發(fā)現(xiàn)這個部件好啦,達到完美狀態(tài)啦。噢,又發(fā)現(xiàn)另外的地方不行,不停的在那兒調(diào)配。今天淘一個這樣的東西,明天淘一個電源,今天淘一個音響,就不斷地在那兒就折騰你。這個折騰得過程他有一種享受,這個享受讓他癡迷,他一輩子愿意為這個東西去買單。
梁冬:聽說過有一種東西叫撓癢癢嗎?癢啊,在中醫(yī)講這個叫小痛,它是介乎于不痛和痛之間的狀態(tài),就撓癢癢激發(fā)起了強大的生命感覺。
吳伯凡:對,不有一首歌嘛,最近因為那個《中國好聲音》紅起來的,那歌就叫《癢》。
歌:癢
她是悠悠一抹斜陽
多想多想有誰懂得欣賞
他有藍藍一片云窗
只等只等有人與之共享
她是綿綿一段樂章
多想有誰懂得吟唱
他有滿滿一目柔光
只等只等有人為之綻放
來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時光
來啊愛情啊反正有大把愚妄
來啊流浪啊反正有大把方向
來啊造作啊反正有大把風光
啊癢
大大方方愛上愛的表象
迂迂回回迷上夢的孟浪
越慌越想越慌越癢越搔越癢
吳伯凡:他就“越癢越搔,越掻越癢”。
梁冬:對。所以你認真想想,把癢定義為小痛,這事還真挺高級的一件事情。本質(zhì)上來說,從神經(jīng)生動學來說也這樣的。就說,為什么人會癢呢?我曾經(jīng)采訪過一位神經(jīng)科學家,這個人叫王維工,好像是。王老師呢,就跟我說過,他說人之所為會癢,就是說,其實是我們的神經(jīng)里面有很多的像同軸電纜一樣的,最細的那根線呢,如果缺氧的話呢,他就會癢。但是呢,還沒有到嚴重程度。如果再嚴重的話,就會痛,痛完如果你再不理它的話,它就會麻,最后呢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它是這樣一個刺激的過程。所以癢是最輕微的傷害。所以他說實際上,如果從這個序列來看,你就明白,為什么有一些人,他傷口在長好了以后,剛開始痛嘛,那個傷口就已經(jīng)打開了嘛。后來他長好的過程里會癢。它其實是從麻木,到痛,然后到癢,這么一個慢慢恢復的過程。
吳伯凡:一般傷口恢復的時候,它都會癢嘛。
梁冬:對呀,其實是減半的痛。
吳伯凡:對。
梁冬:五折痛。
吳伯凡:它是打折的。打五折的痛。
梁冬:打折痛。哈哈。
吳伯凡:其實好多發(fā)燒友他們玩的東西,其實都是某種癢。都能夠不斷地讓他們心里頭癢癢,時不時的要癢癢,時不時地要去呵護。關鍵就在于這種折騰的過程當中,就把某種感覺給調(diào)動起來。比如說,我聽一個玩音響的人說,他有之個本事,就是你隨便拿某某人,卡拉揚也好,不管是誰,哪一年的版本,他到你家里來,你就隨便放,他一聽就知道是哪一年的版本。他當然知道是誰指揮的,這個不用說了。就哪一年的,你換,他就跟你說,我真試過他。誒,他都能說出來,都說的是對的。你說這個東西里頭,他能把他的某種能力,你叫我們要有這種分別能力,那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梁冬:哎呀,唯耳熟已。你要叫小郭說,哪一年的《冬吳相對論》,他也能給你挑出來。稍事休息,馬上繼續(xù)回來,坐著打通經(jīng)濟生活任督二脈,《冬吳相對論》。
片花:為什么說在古代社會人人都是發(fā)燒友?在偶然性和隨機性都大大減少的現(xiàn)代社會,被折騰為什么是一種用戶需求?通過障礙設計營造的產(chǎn)品體驗,為什么反而能持續(xù)鎖定消費者?過度的風險防范,為什么是加速企業(yè)老化的一種方式?歡迎繼續(xù)收聽《冬吳相對論》,本期話題——越挫越勇之下期。
梁冬:坐著打通經(jīng)濟生活任督二脈,大家好,歡迎收聽《冬吳相對論》。我是梁冬,對面的依然是《21世紀商業(yè)評論》發(fā)行人吳伯凡。老吳,你好。
吳伯凡:大家好。
梁冬:今天我們講到這個反脆弱性的事情呀。發(fā)現(xiàn)呢,不管東方西方,大家都能慢慢理解到,有些時候呢,稍微的一點刺激,比如說半痛的狀態(tài),近乎于癢這種狀態(tài)呢,能夠激發(fā)起我們的生命熱情。是吧?
吳伯凡:發(fā)燒友這個狀態(tài),只有現(xiàn)代社會有發(fā)燒友。古代社會呀,其實人人都是發(fā)燒友。
梁冬:對。
吳伯凡:那個時候不叫發(fā)燒友,叫把式。車把式。什么干活的,各種各樣的把式,甚至娛樂。戲把式,他也有,車把式,他也有。把式就是那種對某一份工作,干某一件事情,他能對他所從事的東西有一種極度敏感,極度精純的那種把握的人,這叫把式?,F(xiàn)代社會由于這種隨機性事件越來越少,我們的生活越來越缺乏隨機性,都是被日程表所規(guī)定的。所以呢有一些人是不愿意被這種隨機性所規(guī)范的,他們總要找一些東西來打破這種。你只要過隨機性的生活,你的所有東西都是平均化的,你的身體或者你心理當中的某種能量是沒法被調(diào)動起來的。而這種所謂發(fā)燒其實就通過這種折騰,通過這種不斷的借助于某種東西來折騰自己,不管這個折騰你的是一個女孩子,還是一個音響還是一個摩托車,通過這種東西他找到了一種感覺。
梁冬:調(diào)動回來你的生命本能。
吳伯凡:嗯,對。
梁冬:所以只要做過家長的人都知道,小孩子發(fā)幾次燒是一點兒壞處都沒有的,發(fā)完燒之后會長大長高更強壯,是吧?
吳伯凡:對。就是農(nóng)村的說叫:生一場病上一茬糞。這農(nóng)村說的很土啦,說小孩生一場病上一茬糞,上一茬糞就是莊稼上一茬糞。
梁冬:我真羨慕你的農(nóng)一代生活,哈哈哈。
吳伯凡:回過來說這個產(chǎn)品。比如說,除了哈雷摩托,其實蘋果早期的產(chǎn)品,我覺得它也有這個功能。
梁冬:但是為什么如果蘋果今天再來折騰你的消費者,你看看消費者會怎么樣?
吳伯凡:它是逐漸的啊。你像那個iPod,我很早就玩那個iPod了。其實第一感覺就是那個東西真的太難伺候了。我們普通的mp3是,你在那個電腦里頭,你一下載了一些mp3,你拷到那個里頭你就可以聽歌了。那個iPod是不行的,你必須要下載一個iTunes,在里頭編輯,稍稍出點問題它那邊就會出狀況。你一定在電腦上編輯完了,又什么音樂家、又是出版商、又是什么備注,那些東西一點都不能錯,錯了以后這邊就很難看,就顯示的這界面。完了之后呢你就插上去,同步,只能同步,這個才出來。所以好多人買了很長時間iPod,那里頭音樂是很少的,視頻是一個都沒有的,因為他不會這一套東西。但是呢這種折騰,后來呢我也是有點,要說這也是一種受虐狂,由于折騰的過程呢就慢慢慢慢就受他折騰了,最后,有一個結果,關鍵就在這里了。它是挫折,然后給你一點甜頭;挫折,給你一點甜頭。讓你在某種程度上,你成為了某種達人或者發(fā)燒友的那種感覺,不管是偽達人還是偽發(fā)燒友,讓你跟別人不一樣。玩哈雷摩托的人他覺得他跟玩其他摩托的人不一樣。而且這種東西不是說自己標榜的,他那感覺他那種成就感,讓他在某種程度上成為那種達人的感覺。這是一種鎖定消費者的一種方式,但是他是個小眾的,的的確確。
梁冬:而且還有一個東西,這有個前提,iPod本身設計的挺酷的,哈雷其實也設計的挺酷的。
吳伯凡:它是內(nèi)在的感覺和外在感覺都是一樣的。
梁冬:對。就是說,長的漂亮你可以用這種小手段,長的丑你就不要這樣做了。
吳伯凡:秀外慧中嘛。
梁冬:對?。?/p>
吳伯凡:一定要秀外,然后慧中。所以它這個設計,包括制造這種障礙,它也是一種設計,它能夠營造一種體驗。所以你看蘋果iPod完了之后就iPhone,也是這樣的。但最后呢,就是,現(xiàn)在你知道iPhone變成,我剛剛看見,我看到那個廣告還很好玩啊,一會兒一個綠的一個藍的。就是那個叫5C,后來他們告訴我,就土豪金之外還有個叫5C,那個叫5S嘛,5C就是fiveC,C是什么?是color,就五種顏色很恐怖的。要是喬布斯在世,我覺得真能嚇他一跳的,他的產(chǎn)品是五種顏色。喬布斯他要不是白,要不是黑,高級白高級黑,他不可能用這種五顏六色花花綠綠的東西的。但是呢現(xiàn)在它走的是,應該說也沒有對錯,它如果要占領更多的市場,讓蘋果產(chǎn)品平民化,它只能走這樣一條道路,也就是走本田的道路,不再走哈雷的道路了。
梁冬:從此走向風塵,多少有點令人遺憾。這個事情啊,老吳你講到這個地方的時候,我心中不禁有一種蒼涼感,你知道嗎?就是它幾乎成為某一種生命的規(guī)律。有一些東西它年輕的時候非常好,所以它有資格去做這樣的一種小調(diào)動,對于這種刺激有這種小反抗。是吧?但是隨著生命的演化,到后來呢它就不能這樣了。讓我想起楊東平講的那個《城市季風》是一樣的。楊東平在《城市季風》里面講到,關于“嗲”這個詞,他說嗲在上海詞里面是很復雜,一個人長的胖他是不配嗲的,一個人長的黑他是不能嗲的,一個人如果戴著牙套他也不能嗲的,太老他也不能嗲的。嗲是一種很奇怪的狀態(tài)你才能嗲你才配嗲。所以一樣的東西,嗲是什么?就是撒嬌嘛,就是小撒嬌嘛。對吧?好了,我們這種所謂的反脆弱性,就一定要把握住在生命的階段里面,然后你才知道這個反脆弱性怎么使用。
吳伯凡:但是同時也是一個因果循環(huán)的問題,當你經(jīng)常的接受這種挫折、挑戰(zhàn),至少是能夠激活自己身上的,潛藏的這種反脆弱性,能夠讓他比較長的能夠延伸。當然你說老了以后,他就的確……反脆弱性他是跟生命力有關的,衰老就叫風燭殘年了。這就是著火了以后的火和蠟燭的火它不一樣的地方。
梁冬:對呀。就是說如果你都老了,再來一個摧殘,那可就不叫反脆弱性的刺激了。那叫什么呢?那叫最后的一根稻草。
吳伯凡:那就叫風燭殘年的脆弱,它不是反脆弱性。這個就像剛才說的《癢》那首歌里頭,那的的確確就是一咱年輕的狀態(tài)。“來吧,快活吧,反正有大把的愚妄,反正有大把的時光?!本湍菢右辉蹱顟B(tài)。一個組織,如果你要是能夠不那么快的衰老下去的話,你應該時刻要留意,你的好多所謂風險防范實際上是一種快速老化的一種方式而已。
梁冬:嗯,有意思。我希望有朝一日如果我們這個節(jié)目能做到60歲的時候,我們把這個話題再重新講一遍看看有什么不一樣。好了感謝大家收聽今天的《冬吳相對論》,我們下一期同一時間,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