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飯時和我家那位“黃鼠狼”吵了架。廁所水龍頭壞了,兩個月也沒修,昨天“黃鼠狼”突然下定決心,要給水龍頭換個“芯”。人胖成豬,天氣又熱,叨咕半天,哭爹喊娘,叫人長氣。
我靠門框上瞧,他出來拿東西,我倆在門框處短兵相接,終于人家憑借身強力壯,把我沖到一邊。于是大戰三百回合,不分勝負。
郁悶一晚上,左右咽不下這口氣。在夢里,也是拿著一支大砍刀,四處“殺!殺!殺!”。
早上4點醒來,靈光乍現,想帶孩子去老龍頭,一直說去,也沒去成。借此機會,瘋玩一天,散散悶氣!
熬到6點,推醒孩子,麻利洗漱,整裝待發。獨留“黃鼠狼”在他房中鼾聲如雷。
媽媽,拿點水吧!
我往桌上掃視,只有一個空可樂瓶子,嗖的一下抄起來,放在水龍頭下沖洗,然后端起涼白開就往水瓶里灌。
可樂瓶子裝水,看著怪怪的。你確定用這個裝水? 姑娘一臉狐疑。
沒事,只是個瓶子而已,用啥都一樣。回答得干脆利落,又找回了點和“黃鼠狼”吵架時的自信心。
好了,出發!
6點35分,35路第一班公交車,直達老龍頭。
本以為人肯定少,沒想到一車廂“早起的鳥兒”,年輕的去上班,年老的去溜達。反倒我和姑娘兩個閑云野鶴,分外惹眼。
姑娘羞怯,又興奮,她平生第一次這么早坐公交車,因為是暑假假期,平時這個點兒,她還在呼呼酣睡。
半個多小時后,抵達老龍頭。三伏天,7點多點就開始有了熱意。
我拿出可樂瓶子,問姑娘,喝點水吧?
姑娘伸手接住瓶子,還特意用手遮住了可口可樂幾個字。喝的時候,也像做賊,眼睛四下溜達。生怕別人知道我們用的是可樂瓶子裝水。
我很坦然,笑她過分。
她用眼瞪我,唉,小姑娘的虛榮心有些強啊!
老龍頭屬于國家5A級景區,又是海濱,自是人山人海。
我們隨著人潮東游西逛,太陽也隨著我們逐漸毒辣。
期間幾次喝水,姑娘發現沒人注意她的可樂瓶子,每個人都在東瞅西看,忙著拿手機拍照,誰還有時間觀察你用什么瓶子喝水。于是喝水的姿勢也放松了不少,到最后一口時,干脆就高高舉起瓶身一飲而盡。
然后拿著空瓶子,如釋重負般在我眼前晃了晃,仿佛在說,這下沒人知道里面裝得是什么了。
我們嘻嘻哈哈的跑下沙灘,脫去鞋襪,連同可樂瓶子一起放進塑料袋。然后隨著人群,讓雙腳浸泡在溫熱的浪花里。
夏天的海水,像一床溫暖的棉被,浮在腳面上癢癢的。姑娘歡喜雀躍,來回奔跑,追逐著一波波的浪花。
玩了一會兒,她突然想起了可樂瓶子。從塑料袋里翻出來,媽媽,我們用她灌水玩吧。
她把可樂瓶子浸在迎面而來的浪花里,等浪花褪去,拿起瓶子看看,才不到瓶身三分之一的水量。于是又乘著第二波浪花,繼續灌水。這樣反復四五次,才灌滿一瓶水。蓋上蓋子,舉起來,對著陽光看瓶子里面的海水。
后來玩膩了,就放一把沙子進入,再觀察沙子的顏色。倒出來,放進去,倒出來,再放進去。
漸漸的海風越來越大,海浪也大了一倍。大海要漲潮了。
姑娘一手拿著瓶身,一手握著流水的沙子小心翼翼的往里面灌。突然瓶子掉下來,剛好掉在一波回流的海水里,被帶進了海水深處。
姑娘大叫,媽媽,瓶子被浪花卷走了。
我們并排站著,眼睜睜的看著可樂瓶子在浪花里翻滾。一浪把它推往岸邊,一浪又把它推向大海。它就像一個溺水的人一樣,一會兒探出頭來,一會兒又淹沒其中。身不由己的在浪頭里苦苦掙扎。
我們心灰意冷,覺得它肯定回不來了,這時一個更大的浪頭呼嘯著向它涌來,哈哈,它被推了回來。姑娘趕緊奔過去,一把抓住瓶身,失而復得,如獲至寶。
這下她又找到了一個更好玩的游戲啦,往大海里扔瓶子,然后再看著它被沖回來。
我覺得這是不是有些殘忍,雖然它不是人,但是看著它在浪頭里苦苦掙扎,也有些于心不忍。
雖然這樣想,但是看著孩子玩得高興,也顧不上這些了,在她的請求下,也興沖沖的扔起了瓶子,并且把它扔向更遠處。
反復扔了幾次,不知是瓶子有了經驗,還是海浪喜歡上了它,裝著四分之一沙子,四分之一水的可樂瓶子,蓋上蓋子的它,竟然學會了御浪飛行,像個老練的沖浪者一樣,四平八穩的騎在每一個浪頭上面,瓶身絲毫沒有左右搖動的跡象。
天啊,它愛上了沖浪!我說。姑娘也同樣欣喜。
它就這樣在海里溜達一圈,又被推回來。
這次姑娘有些猶豫,媽媽,它不會就不回來了吧?
我說,沒事兒,一個破瓶子,它還能跑啊?
說完,拿過她手里的瓶子,扔鉛球一樣,狠狠的扔了出去。
有點遠啊,媽媽。
我們屏住呼吸,靜靜的看著。
只見它頂著一個小紅帽,斜著半個瓶身漏出水面,悠閑自得的越過一個個浪頭。不管浪花是大是小,它都能輕松應對。
一個大浪頭過來,它被推向岸邊。
回來了,姑娘大叫。
又一個浪頭過來,它絲滑如魚,越過浪花,跑到浪花背面,平穩著地。
我們呆住,什么操作?
它越劃越遠,如同一個決絕的靈魂,無聲無息,沒有告別。
哈哈,它是生氣了,一直被我們扔來扔去,一路上還被我們不停嫌棄著。
小姑娘可沒我的好心情,趴在我肩上,苦著臉,有點欲哭無淚。
她也沒想到,這個瓶子會離開她,最主要的是走得還這么沒有絲毫留戀。此刻,在小女孩小小的心靈深處,也許第一次體會到了“背叛”的滋味兒!
沒辦法,它真的走了,它需要海的擁抱,它也要尋找安慰。
目送著它的小紅帽消失在視線里,祈禱著它能被晨起打撈的漁民救起,畢竟大海不需要塑料垃圾。
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寫點愿望,讓它帶向遠方。
【原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