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語系列一｜“她一分鐘都不能離開我”

文／斯然

那天一大早，太陽特別的毒辣，微風帶來的涼氣，陽光一曬馬上變成了身上的汗珠，我坐在出租車的副駕上，由西向東的方向，眼睛都睜不開。

司機細心地把風口調向我這里，提醒我把遮光板打下來，緩過神來之后，剛好上了英雄大橋，我也沒有先前那么熱了，調整了下風口。司機看了我一眼，說，“夏天開車真是遭罪，我每天從早曬到晚，都快曬成木乃伊了。”

“剛剛上車的地方，是你家附近嗎？”

“是的。”

“那很巧，我就是你樓下那個小學畢業的，我家之前也住那附近。”

“那確實很巧，我天天被你母校的大喇叭吵醒，都快成我的鬧鐘了。”

“不過我也確實挺懷念的，那是我讀的第一個學校，也是最后一個。”

“啊？”

“哈哈，對啊，我就是讀到小學畢業就沒讀了，我爸走得早，家里太窮，十歲出頭就出來工作了，別看我現在白白胖胖，我拉過板車、當過廚師、服務員、修理工等等，前幾年才開始跑出租車。”

我打量了他一下，也就比我大幾歲，差不多屬于同齡人，這個年紀只讀到小學畢業，確實不多見，鬼知道他這么多年經歷了什么。

路上有點堵，距離也不近，路上他接了個電話，我聽著語氣像是他的妻子打過來的。

“你不要去超市啦，等我回來我帶你去，好不好？”

“你自己想去啊？那行，那你一定要把手機帶上，鈴聲調最大，要是過了幾分鐘找不到路，就要給我打電話，知道嗎？”

“我不想吃什么，你買你自己想吃的就行了，晚上你就不要做飯，我收工回家給你做。”

“那你去吧，一定要小心點，到了超市和我打個電話，然后回家了再給我打個電話，知道嗎？乖。”

掛完電話之后，司機不好意思地說，“是我老婆，她非要去超市，我怕她走丟，就多叮囑了她幾句。”

“沒事，就是被你甜到了，一大早給乘客喂狗糧。”

他笑了笑，繼續了話題。

“當年我們那個地方拆遷的時候，我家原本有地，可以分到兩三套房，就因為我爸爸走得早，地被我大伯家占了，我們被趕了出來。”

“我的很多小學同學以及之前的鄰居，都因為拆遷成了暴發戶，開著豪車，手上很多套房握著，說實話，我現在這樣的生活狀態，我一點都不羨慕他們。每個人都有他的命，我的命大概就是吃苦奮斗吧！”

“我真的是靠自己一雙手，每天拼命地干，買了房子，結了婚，有了小孩，現在每個月也有幾千塊的收入，我很知足。”

“前幾年，結婚了，突然覺得有壓力，我咬牙把所有的錢拿出來買了個出租車的牌照，自己給自己當老板。我舍不得休息，真的，一天都舍不得，每天睜開眼就是份子錢，不過我覺得動力很足，有個家要養，很幸福。”

“我30歲不到，開出租車都開出了一身的病，請了個夜班司機，準備過幾年把房貸還的差不多了，就再請一個司機三班倒，多陪陪我老婆孩子。”

“你看我剛剛打電話，肯定覺得很奇怪，為什么我和我老婆說話跟對小孩子一樣，不是因為我老婆智商有問題，是因為她有輕微的自閉癥。她從小就害怕和人打交道，也不認路，經常迷路，我教了她很多次，她才學會從家里走去旁邊的超市。她每次出門，我都要打好幾個電話確認她的位置和安全，不然我不放心。”

“她性格真的很好，人特別善良，就是不愛和人打交道，我下班都盡量陪她。”

“怎么說呢，她也沒有朋友，我就是她的整個世界，她所有的重心都是圍著我轉，只要我在她身邊，她就一分鐘都離不開我。”

司機在說他所有的經歷時，輕描淡寫地像是講別人的故事，口吻豁達，而談起他的妻子，內心的那種幸福感，從眼神和表情里，肆無忌憚的溢出來了。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大抵如此。祝福每一個用力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