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活在農村，一個家境不是很好的農民家庭。

父親是個木匠，在農活閑下來的冬天，會去周邊的四鄰八鄉的做點門窗家具之類的木工，做為家用補貼。

媽媽是個普通的農家婦女。說普通，其實也有點曲折。媽媽的前夫在孩子5歲的時候，去世了。

媽媽就改嫁到父親家。

改嫁的時候 ，父親是村里出了名的窮光蛋加光棍，人老實木衲。

我想媽媽可能是看到父親是個舍得力氣的年輕人。在農村，地是用镢頭刨出來的，大把大把的汗水揮灑，才能換來豐收季節的一小沓鈔票。

前夫的去世，讓她看不到生活下去的希望?；蛘咭灿屑胰说膭褡?。她來到了父親家。

以我的想象，以父親當時的貧窮，是無法給出一個體面的婚禮。

我是家里的長女。

聽說，媽媽在懷孕的時候，經常哭，想起自己的兒子還寄養在他大伯家。是的，孩子畢竟太小。對于媽媽的依戀和想念，是一個媽媽的軟肋。

當我生下來的時候，父親很是喜歡。

我覺得我是平凡而幸福的。

我們村里的女孩子，長到了十五六歲的年齡，都被派出去打工了。而我是個特例，竟然上了高中，雖然高中時成績一直下滑，但是有幸考中一個三本院校。

這個三本院校還是一所省內的知名大學籌辦的。

可是學費貴的讓人咂舌。一年需要1萬。這是一個農民家庭一年都完不成的收入。

但是，父親憑著他的憨厚和樸實，以及非常人的無偏見，硬是同意我去上了這所大學。

我當時并不能體會，這個決定對于這個家庭來說意味著什么。我對家里的收入沒有概念。

我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也就是在上三年級，還偷偷的拿著家里的錢，去買北京方便面。錢偷不到的時候，還拿這家里的雞蛋去換。

再大一點，我發現父母經常吵架。

母親的尖銳和父親的固執放佛是矛和盾的攻擊與防守。

我很羨慕那些和氣的家庭。

我很厭惡母親的對父親的戾氣。

因為我從書本上看到一個詞，叫賢妻良母。或者，我外在的溫順，是為了反叛給母親看。其實，我也是個戾氣很重的女孩子。

有著和母親一樣易怒的暴躁脾氣。

這是我結婚后，有了孩子才發現的。這個脾氣在孩子一歲的時候，達到了頂峰。那是我和婆婆中間的戰爭。因此老公和我也開始冷戰，結果是我懷疑自己是個性冷淡的人，抑或是我的人生在生完孩子后走向了暮年。

這些都是后話。

父親和母親的戰爭，每天都在上演，生活中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是材料。小到玉米是要橫著種，還是豎著種，還有今天父親起的晚了，媽媽叫了他很長時間，這讓急性子的媽媽甚是憤怒……

仿佛她的威嚴又一次被父親碾壓……

父親是個很有主見的人。但是不善表達，更不善謀劃。偏偏人又實誠。在農村，人善被人欺在父親身上最應驗。

欺負他的并不限于鄰居，還有一個爺爺的兄弟。

這是母親鄙夷他的一個把柄。

讓我哭笑不得的是，母親永遠站在一個高高在上的位置，洞悉著父親的痛和愚鈍。在適當的時候，給與致命的嘲笑和打擊。仿佛以此來宣泄她的聰明和高明。

這是我很痛恨的地方。

母親對父親的攻擊，像一條小蛇去噬咬一頭大象。

大象也有反擊。

記得有一年冬天的夜晚，父親出去串門。大概是喝酒了。母親應該是猜到去了誰家。母親也知道父親喝多了后，就會在他們的鼓動下，說出一些不利于自己且逞能的話。

或者是冬天太寒冷，母親需要陪伴……

總之，母親很憤怒，也很無奈。

她鎖上了家門，睡覺了。

父親回來的時候，發現了。他在門外喊了好久。母親假裝沒有聽到。父親翻墻進來了。

逮著母親就是一頓好打。那是拳頭和巴掌的聲音以及母親的慘叫聲。

拳頭聲音好重，一拳一拳都擊打在我的心上。我躲在被窩里，哭了。

那是我第一次對父親和母親的矛盾有了清晰的記憶和感覺。

時隔20幾年過去了，寫到這里，心里仍然很堵。在我三十一歲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人，他告訴我他的家庭也是類似。但是，這卻是他努力上進的一個理由。我瞬間明白，原來，人的境遇并不是他活成什么樣子的必備原因。主觀原因，要看他怎么選擇。

而他的奇特和智慧對我的影響，在我毫無覺察的時候，慢慢展開。放佛是一面網，網開始收起的時候，我才有所察覺，但是我已經逃脫不掉了。

父母的這種攻擊和否定，日積月累的變成我對自己的方式之一。

在我升到高中以前，除了對父母的關系絕望透頂以外，我的成績一直很好。但是青春期的敏感和自卑經常讓我在異性面前抬不起頭。

我選擇去看書，內心卻總有一股無法釋放的焦慮與困惑。找不到自我成長的力量和方向。

就像父親在面對母親時的困惑與無奈，無法與之親近，無法表達自己的親近。

今天聽到《中國好歌聲》中古潔縈在唱一首歌《失了分寸》，聲嘶力竭的表達對一個人又愛又恨的無奈，和對自己如此癡迷與不思悔改的痛恨，我流下了眼淚。

也就是從今天開始 ，我又拾起筆，開始寫自傳。希望從此與過去一刀兩斷。我要用我喜歡的方式，來抒寫自己的人生。

感謝那個在我墮落的時候，在我以孕期身體不適為借口，逃避自己的時候，給我以提醒和打擊，讓我有勇氣做一個長久以來，都想開始的決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