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圖片來自網絡
（一）
姐姐一直緊緊攥著我的手，攥出濕涼的汗。爸媽揮動的胳膊離我們越來越遠。我的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我扭頭看向窗外，不想讓姐姐看到我的眼淚。
車窗外的房子像一只發現了獵物的狗，向后躥得飛快。
我睜大眼睛，想把眼淚收回眼眶。可是眼淚卻越聚越多，我干脆使勁把該死的眼淚擠了出去。
對面的胖阿姨熱情的眼神在我和姐姐身上掃來掃去，像一陣突來的暴雨，讓人無處可藏。
“剛才送你們的是爸爸媽媽嗎？”
姐姐小聲嗯了一下。
“那你們是留守兒童了？”
沉默。
“真可憐啊！”胖阿姨閉上了嘴，好像因為有了同情，而變成了一尊菩薩。
（二）
我拉著弟弟的手。臨別前爸媽再三叮囑要看好弟弟，別走丟。
城市真大啊，像一個巨大的籠子。籠子里全都是忙忙碌碌的人。有的苗條，有的臃腫，有的華麗，有的落魄。而爸媽連落魄都談不上。他們只是兩只飛鳥，盤旋在城市的外圍，只為尋幾粒別人丟棄的碎谷，養活一家老小。
我緊緊拉著弟弟的手，心里記著爸媽的囑托---弟弟是李家的血脈，也是李家的希望。
希望到底是什么呢？我不知道。
我望著爸媽，盡力微笑著。我想讓爸媽知道他們的小囡長大了。
爸媽的皺紋多了許多，好像身體也佝僂了起來。我想分擔爸媽的勞苦，讓他們慢點變老。
對面的胖阿姨好像在問著什么，我嗯了一聲。我不想說話，只想拉著弟弟的手，緊緊地拉著。
（三）
火車開了，孩子們走了。昨天，兩個孩子還和我擠在一張床上。屋子里的笑聲還在我耳邊。小囡大了，能照顧弟弟了。小弟也懂了很多事，像個小男子漢了。
在我的印象里，小囡還是沒上學的孩子，小弟還在襁褓里。怎么日子一晃就都過去了？
真想陪著孩子們一天天長大，真想一家人坐在老院的桂花樹下，一起吃一頓簡簡單單的飯。
熬著吧！趁著老人身體還健旺，趁著自己還年輕，多掙點吧。孩子以后花錢的地方多著呢。我這一輩子多吃點苦算什么呢？只要我的小囡和小弟今后能幸福，我也就幸福了。
我不由自主地追著火車，好像這樣就可以陪在孩子身邊了。軍拉住了我，還像我們年輕時那樣，用他溫暖又粗糙的大手為我抹去額頭的汗。
（四）
“杏兒，別跑了。”我拉住了杏兒的手。杏兒身體不好，跑出了一頭虛汗。我用手把杏兒的汗擦干。杏兒的大眼睛還是那么溫柔，在疲憊中，顯得愈加沉靜。
孩子們走了，杏兒的心又碎了一回。我恨自己，保護不了自己的女人和孩子。
杏兒的手冰涼，我握緊杏兒的手，只想把它捂熱。
（五）
火車準點開出了車站，永不會因為誰的不舍，而多停留一刻。
午后。
火車上。小弟的兩行淚已經干了。臉上留下了曲曲彎彎的灰色印記。小囡拿出手帕，蘸上水，為弟弟輕輕擦拭。
菜站。上午空著的那個攤位下午來了人。一男一女，全都含著笑，打著千百倍的精神，照顧著小小的生意。
鄉村，遠方。一個老漢正架上驢車，帶上干糧，準備去縣城接孫子孫女。老婆婆忙不迭從屋里跑出來，抱了一床破了角兒的被子放到車上，叮囑老漢，晚上冷別凍著孩子們。
時間滴答滴答，以它的公平和精準行走在世間，全不管這一刻，發生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