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橫林去上*海是慢車,一天僅有的一班綠皮火車。
買好車票,我孤身一人在候車廳里晃蕩,一角有擺報紙的攤位。彎腰瞅瞅,除了幾張當天的《參*考消息》《揚子晚報》外,大都是吸引人情感類的小報,隨便挑幾張,打發(fā)時間也挺不錯的。這是第一次坐火車去上*海,但卻不是第一次去上*海。八八年我和臘殼去過,當然不是旅游,那次是販豬油,其實是豬的肥肉。
我和他乘輪船到南京,轉(zhuǎn)火車到無錫,再坐公交到了張家港,本想去他弟弟那里借點本錢,多販點貨,沒料到在工地做小工的弟弟一點也擠不出來,倒搭一些路費。沒有收獲卻停不下腳步,在工地上住了一夜,又趕上了去上*海的班車。
可謂一路坎坷,一路風(fēng)塵。
下車。站在車流和人流不息的大街邊就沒了方向,抬頭望望,到處都是樓房,墻上是花花綠綠的廣告牌,還有蜘蛛網(wǎng)般的電線,車子頭上扎了羊角辮,還有就是太多形形色色的人。問人這是什么地方,說是十六鋪碼頭,再問,還是這句話,也有的問我到哪里?我卻答不上來。
但我想到了菜市場。老家有一幫人蹲點在上海的各個菜場賣黃鱔,說不定能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
我的小聰明沒有錯,在菜場外我看到小飯店門口掛個小牌子,一葷兩素一湯,一塊二,想想肚皮里大半天沒進一滴水,看到這個葷字才感覺頭昏肚子空了。兩人進去,交了錢,得到了是個大盤子,豆腐干大的一塊紅燒肉,一筷子白菜,一筷子綠豆芽,半小碗紫菜湯。
后來知道這叫盒飯,也叫快餐。
吃完飯我們在菜場里轉(zhuǎn),找賣水產(chǎn)的地方,還真找到了隔壁隊的一個老鄉(xiāng),女的,說起來還是一個姓,八百年可能是一家人。
她問清了我們的來意,非常熱心地向我們傳授了買油的經(jīng)驗,并囑咐我們,買好了后一定不要忘了買鹽,每塊豬油都要用鹽搓過,這樣不怕豬油壞掉,也增加份量。交待完還幫我們找了很便宜的小旅館。
夜上海很繁華,可這與我們無關(guān),在小旅館里我們晚飯沒上小飯店,第一次吃上用開水泡一下就能吃的面條。想想下午在菜市場聞到的臭哄哄的味道,第一印象便是:很熱鬧但也不怎么干凈。
第二天一早我們便乘車去其找他的菜場。所謂的豬油其實就是削完皮的肥肉,上海賣肉的分得很細,每個部位價格都不一樣,肥膘肉沒人吃的,賣不上價,幾毛錢一斤,甚至沒人要,我們卻收回去當油吃。
東跑西跑,我們買了幾蛇皮袋。出了菜場才發(fā)現(xiàn)街邊車站等車的人真多,車門一開下車上車的互相擁擠,一班車開走了站臺上的人似乎沒少多少。
還要急著趕回家的輪船呢,臘殼一急,車子一停一手便拖著一只閃著油光的蛇皮袋朝車門奔去,這一招很靈,擠車的都讓道了,也有的嘰嘰咕咕,“觸霉頭,碰上赤佬哉”。我聽不懂意思,也沒心情聽,跟著臘殼后面擠上車,車上的人都朝里面擠去,想躲瘟疫似的。駕駛員見我們上車了,下面還有許多人竟然沒埋怨,只是提醒我們放好扁擔(dān),不要碰傷人。
可怎么看也沒地方放,沒辦法只好平放在下面,任一雙雙腳在扁擔(dān)上踩來踩去。
我覺得,那里的人不喜歡外地的。
慢車像個可憐兮兮的鄉(xiāng)下人,見到站牌都要停下來謙卑地問聲好,和乘車人焦灼的心里相違,更惱人的是,走著走著,“嗤…”一聲趴著一邊不動了。列車長怕人著急,廣播里反復(fù)地安慰著乘客:列車讓行,本次停靠大約需要二十分鐘。然后再穿插著音樂,記得《大約在冬季》就是那時學(xué)會唱的。心里便有些惱火,好像我們沒買車票一樣。想不到列車也有輩分,也得有禮貌,只是苦了乘車人,特別是像我這樣孤獨的“旅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