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到周末,一早,藍知藍就去隔壁宿舍扯還沒睡醒的陳柯:“快起來,不是吵著要和我去看白荷嗎?再不去,我們就見不到她了。”
陳柯被最后一句話驚得頓時睡意全無:“啊?她出事了嗎?”看到藍知藍無語的表情,才想起,白荷家已經(jīng)很難再支持她這個學期的生活費了,她只好每個周末都到外面去發(fā)傳單賺點生活補貼。
想到白荷就要站在街頭賺錢,而自己還躺在舒適的被窩里,陳柯馬上羞愧得爬起來。其實,她和白荷接觸并不多,只是初三時,白荷來找藍知藍,兩人聊了一下,甚是投機。再加上藍知藍老是在她耳旁念叨,她自然而然就對白荷有所了解。雖不見面,可是在心里,已經(jīng)是好朋友了。年少時的友情,來得多簡單純粹,成為多年后她們記憶中的奢侈。
出到一中校門時,剛好碰上趙一燕。她正滿頭大汗地和門衛(wèi)解釋,她真的有一個好朋友在里面,她正是來找他的。門衛(wèi)不可思議地打量著她。別說門衛(wèi)了,陳柯和藍知藍也是嚇了一跳,才幾個月不見,趙一燕從上到下就像換了個人似的。頭發(fā)染成紫色,夸張的耳環(huán),還只是戴了一邊,短襯衫配一條超短裙。她們立刻覺得門衛(wèi)攔住趙一燕也在情理之中,打扮成這樣,哪里還有個學生樣?要不是從她臉上還看出一些稚嫩,真是和社會人員沒有什么分別了。
兩人走上前去,幫她解了圍:“這個女孩子確實是來找我們的。您就讓她登記一下,給她進去吧。”
趙一燕看見是藍知藍和陳柯,高興得不得了,隨即卻罵起來:“蘇立仁這個混蛋,明明說好來校門口接我的,這回卻不知道死哪去了!”
陳柯看著她的頭發(fā),好奇地問:“你這樣,你們學校也允許?”
“肯定不行啊,但是我大好年紀怎么可以就清湯掛面呢?你們現(xiàn)在看到的只是我的假發(fā)啦!”說著,一把扯了下來,露出她本來的烏黑滑亮的頭發(fā)。
“真是敗給你了!”陳柯嘆道。
藍知藍突然想到她并不是來看她們的,又想起她曾經(jīng)悲傷地囑咐她們要在新學校里看好蘇立仁,要不就找她們算賬的話,趕緊拉著陳柯走了。她現(xiàn)在一點都不想談論蘇立仁。不過說到底,自從他對她態(tài)度友善之后,她倒也沒有那么討厭他了,當然,也只是沒那么討厭而已。
在十五中見到白荷,她正急急忙忙地想要出門。看見陳柯,她打趣道:“富貴人家的陳小姐,也想一起來體驗底層人民的艱苦生活,磨煉出勞動人民的堅強意志嗎?”要是換做別人說這種話,陳柯可能會生氣,但是從白荷嘴里說出來,陳柯并不介意,她當然知道,白荷并不是挖苦她。她接著往下說:“是啊,仙女還有要下凡的時候,何況我們這種在人間的天鵝呢?自然也是要接接地氣的。”
藍知藍知道,在她的好友中,陳柯家境是最好的。聽說她爸爸是一個公司的老總,家里都是住別墅的。不過陳柯從來不主動提她家的情況,別人說起的時候也是敷衍地應付過去。在藍知藍和白荷的眼里,家里有別墅的,那肯定是富貴人家了,但在陳柯身上,也只是看到比她們好而已,差距還不至于太懸殊。
不忍心白荷在烈日下站著,兩人便爭著要和她一起去發(fā)傳單。藍知藍心里是快樂的,為白荷做的每一件事都讓她覺得快樂。
藍知藍低著頭把一張傳單遞給了一位路人,在她說了聲謝謝后,那人的腳步卻沒有移開。藍知藍抬頭后嚇了一跳,站在她面前的是三個熟悉的同學:蘇立仁,趙一燕,最要命的還有程誠!
他們都在用驚詫的眼神看著她。藍知藍慌忙地解釋:“這不是我的,這是……這是……”藍知藍想要說是白荷的,卻馬上覺得這樣不妥。雖然就是她的,可是在自己的潛意識里,是不是覺得發(fā)傳單挺丟臉的,所以才要著急撇開?
如果不是,為什么會那么慌張?很快她就找到了答案:因為她不想要程誠誤會,她的家境困難到這個地步。
白荷這個時候來到了他們面前,她并沒有像藍知藍一樣慌張,反而大大方方地解釋:“出來掙點生活補貼,真是不容易啊,你們要不要多拿幾張?”說完,她重點看了蘇立仁:“上次你給了100塊,還要多謝你!”
趙一燕的眼神不對了。
眼神變得不一樣的還有程誠,只是大家都沒注意到。因為趙一燕狠狠地掐了一把蘇立仁,他痛得忍不住叫出聲來。
陳柯也跑了過來,看到程誠,呼啦啦,把還沒發(fā)完的傳單塞給了程誠,耍賴地說:“以下的你負責去發(fā)完,發(fā)完我請你吃冰淇淋,我們也可以早點休息了。”程誠愣了一下,倒也沒多大意見,整理了被塞亂的傳單,走到一邊去了。
陳柯從藍知藍手里拿過一些傳單,嘿嘿地對蘇立仁笑著,趙一燕見勢不妙,趕緊說了聲“你們慢慢發(fā)啊,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就想拉著蘇立仁走。可是蘇立仁卻不肯挪開一步,反而急急忙忙拿過陳柯手上的傳單,一副我很樂意幫忙的樣子。
無奈,趙一燕也只能站在旁邊等著。但是她又沒有離蘇立仁太近,旁人看來,她等的不是蘇立仁,而是一個還沒來的人。
藍知藍心知肚明,趙一燕從小就嬌生慣養(yǎng),不要說在烈日下發(fā)傳單,就是在烈日下多走幾步都會喊累。剛認識她的時候,覺得她很直率,現(xiàn)在也依然這樣,可是她的直率卻和陳柯的不一樣,陳柯是為了自己,也為了別人。而趙一燕,相比之下就有點以自我為中心了。
再看看認真地把傳單發(fā)到路人手中的程誠,藍知藍莫名就踏實起來。
想必趙一燕真的很喜歡蘇立仁,不然她也不會在烈日下陪著,即使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從初中到現(xiàn)在,趙一燕都纏著蘇立仁,同學當然看得出來,她明目張膽的曖昧。而蘇立仁,大家就有點琢磨不透了,他從不避著趙一燕,卻也從不主動。趙一燕有很多次在藍知藍和陳柯面前嘆息:“你們說,他到底有沒有一點點在意我呢?”
站了十幾分鐘,趙一燕明顯感到不耐煩了。在這個過程中,她沒有主動和蘇立仁講一句話。她想著,自己是陪著他在這里的,那么大的太陽,她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應該體會她作為女孩子的心情,或者應該憐香惜玉。可是他竟然仿佛沒有感覺到她就在旁邊一樣,也不問她渴不渴,熱不熱。
趙一燕的心情逐漸變得糟糕起來了。從認識他到現(xiàn)在,為什么都是自己剃頭挑子一頭熱?她給他送禮物,給他買好吃的,好玩的,今天起了個早,在門衛(wèi)那里耗費了那么多精力,也沒見他關心過一句,如今卻主動站在這里幫人發(fā)傳單,扔自己一個人在烈日下等著。他真的不在乎嗎?
趙一燕想了一大堆,想得腦袋都疼了,但是蘇立仁還是一副把她當空氣的樣子。烈日烤得她心煩意亂,她也著急想要知道一個結果。
她走過去,從蘇立仁手里把那些傳單全搶了過來:“蘇立仁,說實話,你是不是真的很不喜歡我?”
蘇立仁看上去有些驚訝,但很快就穩(wěn)定了情緒,可能他早就想過一定會有這樣的一天,趙一燕一定要問出個答案。一直以來,他以為他的不表態(tài),趙一燕自然而然就會明白他的心思,悄然退下。可是他發(fā)覺自己錯了,在感情方面,女生原來是要個清清楚楚的結果的。
在這烈日之下,在幾個同學的注視之下,蘇立仁說:“一燕,可以先把傳單發(fā)完,回去再說嗎?”
“不行,我忍了好久了,我不在乎別人怎么看,你就給個肯定或否定的答案有那么難嗎?”興許是趙一燕被太陽烤暈了,也更可能的是,長久的不確定,讓她開始恐慌,疲累了。
蘇立仁的心里早就是否定的答案,可是看著眼前這個一直以來純粹對自己好的女生,又在眾目睽睽之下,他實在不忍心讓她傷心,于是他說:“喜歡。”
說完這兩個字,他的臉色卻陰沉了起來,平生第一次說喜歡一個女生,可是為什么沒有想象中的激動與興奮?
趙一燕卻沒有注意到蘇立仁的臉色,她已經(jīng)得到了她夢寐以求的結果,整個世界都是彩色的了,柔和的了。她興奮地把傳單又分給蘇立仁:“來,我和你一起發(fā)。”
只是短短幾分鐘而已,沒想到平生第一次現(xiàn)場見證了一對情侶的誕生。在場的幾位心里別提有多澎湃了,白荷由衷地感嘆:“看來今天是我造福了大家啊,有心人終成情侶,而我們也開了眼界。”說完,瞟了一眼藍知藍,暗暗松了一口氣。陳柯也恭喜道:“哇,蘇立仁,沒想到你有這么大的魅力,能讓我們嬌貴的趙一燕同學俯下身段,倒追了那么久!趙一燕同學實在不容易啊,還好,結局是美滿的。”
其實最激動的還是藍知藍,蘇立仁終于有人正式收了,以后他還敢再欺負她,她就有可以搬出去救火的人了。她偷偷地看了一眼程誠,他的嘴角微微上揚,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好戲”中。
可是全場人都不知道,就在這炎炎烈日之下,蘇立仁是多么的難過,火辣的太陽也融化不了他心里的冰霜。他明明是對趙一燕沒有男女方面的意思,可在這眾目睽睽,朗朗乾坤之下,她卻成為了他第一個女朋友。以后他要是真的有勇氣向某人表白,是不是就會被當作負心漢,遭全天下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