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眠

一、

? 宋嶼最近變得很奇怪。

? 原本樸素不羈的她最近開始打扮起自己來了,本來就不差的底子配上精致的妝容,夸張到有時熟人碰到也認不出來。性格也變了,從活潑平易變得圓滑高冷,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樣。

? 連簡若也越來越認不清她。
? 成堆的心理學(xué)擺在宋嶼桌子上,無聊而又忙碌的晚自習(xí)是對于別人來說的,對于宋嶼來說,那些從前難到她怎么也學(xué)不會的東西,如今就像一加一等于二,簡單來說,就是根本不用動腦子。
? 宋嶼緩慢的翻著課外書,耳邊男同桌刷刷的寫字聲忽然停了,昏黃的燈光打在宋嶼專注的側(cè)臉上,他說:“我覺得你最近有些不一樣了。”
? “是嗎?”冷靜淡漠的回答,宋嶼卻并未看那男生。
? “你成績突然上來了一大截,還......漂亮了。”這話似乎有些羞于開口,男生說完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笑容像窗外難聞的夜來香,令宋嶼渾身不舒服。
? 雨水初停,空氣中混雜著濕熱的味道,那黑漆漆的夜空吊著一輪明月,像一只黑洞洞槍口,懷疑的指著宋嶼。
? 她轉(zhuǎn)頭看向不遠處專心做作業(yè)的簡若,不做任何言語。
? 一股悲傷和厭惡冷熱交替起來。
二、
? 五月份,天氣很熱的時候。
女生宿舍還未熄燈,樓道邊有排綠油油的樹,草地散發(fā)著泥土的清香,月亮掛在黑得發(fā)慘的空中,一切都很吸引人,只是宋嶼的注意力并不在這上面。
? 她有意無意的瞟過簡若和白悅握在一起的手,心里竟有些悶疼。
簡若指著身旁皮膚黝黑的女生,露出一個甜甜的微笑,對宋嶼說,“我們要去學(xué)校外邊租房子住,搞音樂。”
? 宋嶼輕笑,看著簡若和白悅手舞足蹈的樣子,耐心聽完簡若的全部計劃,才徑自轉(zhuǎn)身回到了宿舍。
? 樓道里吵鬧地聲音漸漸的消失,舍管吹哨關(guān)燈,黑暗爭先恐后的涌進宋嶼眼里,甚至把她包裹起來,不余一絲空地,和簡若一起買的毛巾掛在床邊,影子隨著陽臺絲絲縷縷透進來的微光映在宋嶼的床前,孤零零的搖晃著。
? 黑夜像一張巨網(wǎng),肆意籠罩大地捕捉完每一絲光明,只留下冰冷的黑色,直到天邊升起一抹微陽,光明才勉強從黑暗中擠出來,照耀著人間,只是某些暗角仍然黑暗而孤獨,永遠不被光顧。
? 又是一個難熬的白晝在考驗著宋嶼。
? 宋嶼整理好東西,準備往教學(xué)樓走去,看著舍友兩人一隊的走出宿舍,宋嶼不知該跟誰走,生怕成了橫插一腳的第三者,猶猶豫豫半天,尷尬的站在教室正中央,雖然這種尷尬只有她自己知道,因為在這里,沒有人會在意她這么一個普通到平庸的女生。
但時間已經(jīng)不早了舍管急促的吹著哨子,聲音一遍一遍令人心慌。
? 整個教室里只有那個干瘦多病的玉瑤正一個人走出教室。
宋嶼快步走上前,挽住宿舍里一向獨來獨往的玉瑤,溫和的笑著,絲毫沒有將就的樣子。
? 不久以前,簡若就是這樣挽住宋嶼,大笑著往教室走去,天空藍的像洗白的牛仔褲,與白云依偎著,微風(fēng)拂過兩個人梳不整齊的發(fā)絲,往后輕快的飛揚而去。
? 簡若愛音樂愛到瘋狂的地步,她最喜歡坐在宋嶼的身邊淺吟低唱,聲音穿過空氣送進宋嶼耳朵里,軟軟的,讓宋嶼耳朵發(fā)癢,她一邊看書一邊聽著簡若的歌聲,手指在腿上輕輕打著節(jié)拍。宋嶼答應(yīng)簡若,以后會陪她一起唱歌,玩音樂,然后在新學(xué)校外面租一間房子,把所有樂器放進去。可惜那樣活潑美好的日子,卻像是已經(jīng)過去了很多年,就像黑板上被擦干凈的知識點,唯一證明它們存在過的,只有虛假的記憶。
? 都說時間會帶走一切,現(xiàn)在看來恐怕是真的。
? 可誰會記得,她們曾是最好的朋友。
? 下雨了。
? 雨滴飄進教室,打在宋嶼裸露的肌膚上,冰涼的觸感叫醒了思緒中的她,見玉瑤出了教室門,宋嶼急忙跟上。她知道,只要多跟幾次玉瑤就會習(xí)慣和她在一起,她就有朋友了,只是這樣的交友方式她不喜歡,她還記得從前有過很多人說她是開心果,而她也從不缺朋友,因為那時候的她什么都不在乎,沒心沒肺。
? 路過簡若的班級,班級里播放著宋嶼和簡若最喜歡的歌《夜空中最亮的星》,音樂回蕩在空蕩的教室,像簡若大而明亮的雙眼在審視著宋嶼,卻在人潮鼎沸的地方戛然而止,宋嶼楞了一下,隨即加快了腳步。
? 心里有個吵鬧的聲音在不停催促、撕扯著她,擊打著她脆弱的靈魂。
三、
? 鐘表飛速的轉(zhuǎn)動著,簡若的消息總是時不時的傳到宋嶼的耳朵里,像悶熱夏天里沉悶的雨,壓得宋嶼喘不過氣來。
? 看見舍友們離她遠遠地,即便是這樣寒冷的天氣她也依然一個人坐著,找不到任何人互相取暖,教室里一陣一陣的嬉笑打鬧聲此刻卻像有無數(shù)根針一樣的,有意無意的扎進她心里,誰讓她總是無緣無故向靠近的人發(fā)脾氣呢,也許是她活該吧。
? 可她依然會對玉瑤溫和的微笑,她還是不能忍受一個人的生活。
宋嶼沒有交手機,她打開手機,點開QQ最近聯(lián)系人有兩個,一個是她的小號,另一個是半年未曾好好聯(lián)系的簡若。
? 宋嶼卻不敢清空這里,生怕一旦清空,便再也找不到聊天記錄了,證明兩人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唯一證據(jù),就此消失。就像那些粘稠討厭的汗水,一到洗澡的時間總會被沖刷干凈,不留任何的痕跡。
? 這小號陪伴了宋嶼半年,宋嶼總是把內(nèi)心最難以啟齒的話說給它聽,有時候甚至問它一些了無生趣的問題,然后又登錄小號,回復(fù)自己的問題和不快樂,又再回到大號,仿佛真的有一個人在和自己聊天。
? 仿佛真的存在一個人,知道她所有的孤獨與悲傷,還有那些她莫名其妙像要執(zhí)著留住的東西。
到底是什么?
? 雖然有時候她也會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病,但事實證明,她還可以清楚的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是腦子還是昏昏沉沉的,四肢無力,就像那個悶熱夏天里被曬焉的葉子,就像簡若剪了短發(fā)后微微低垂的發(fā)絲,毫無生氣。
? 冬天的夜晚,被窩似乎失去了溫暖的能力,宋嶼蜷縮在被窩里看著手機簡若主動發(fā)來的消息,輕輕顫抖的嘴唇勾起一抹苦笑,原來自己只是在她和朋友吵架時候的垃圾桶。
? 可即使是這樣,她任然開心,耐心的回復(fù)安慰簡若。
? 心底被壓抑了很久的某種東西仿佛寧靜的海水,被突然股東的狂風(fēng)掀起巨浪,拍打著她脆弱的心臟,只是一個夜晚的閑聊,一切似乎又回到了當(dāng)初親密無間。
? 宋嶼打開小號,發(fā)了一條永遠只有自己看得見的消息過去:她要回到我身邊了。
? 天色漸晚,宋嶼看了眼時間,沒有登錄小號回復(fù)自己,關(guān)了手機,做了個好夢。
? 過了幾天,簡若約了宋嶼一起去同學(xué)聚會,兩個人之間相談甚歡,似乎那陌生的半年只不過是是宋嶼做的一個噩夢,只是恍惚間白悅的姓名便又被帶了出來,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宋嶼——簡若已經(jīng)有了新朋友,走進了新世界。
? “宋嶼,以后你來跟我們一起走吧?”
? 簡若這話說的輕松自在,好像隨時可以把宋嶼隨叫隨到。宋嶼看了一眼坐席上歡笑自在的同學(xué),有些不可抑制的涼意慢慢侵蝕到頭皮上,她淡淡的答應(yīng):好啊。
? 還是拒絕不了,宋嶼從來拒絕不了簡若,她生怕她難過的樣子,就像簡若第一次在宋嶼面前哭泣的樣子,她的爸爸要娶一個陌生女人,而她一無所知。那樣難過的容顏,讓人窒息的疼痛,宋嶼永遠忘不了。
? 可是,沒人會在意她有多難過,就像那些愈合的傷口,再一次被狠狠撕裂。
四、
? 干燥的寒冷天氣沒有伴隨突兀而來的雨水,天空依舊晴朗,只是白悅黝黑的臉龐,卻像陰了很久的天氣堆積在了一起,似乎馬上要傾盆暴雨而來。
? 和宋嶼一起加入的還有一個女生,皮膚干凈,清秀的面容卻有一雙死氣沉沉的眼睛,她喜歡玩著手機徑直的走在隊伍的后邊,仿佛一直就只有她一個人。
? “菊花,快點。”白悅停下腳步,回頭握住菊花慘白的手,宋嶼自動靠近了簡若一點,她一點也不奇怪,雖然白悅總是以一種近乎過好的態(tài)度接近她,但她仍能感覺,后面那兩個人非常不喜歡自己,有意無意的排擠讓宋嶼只能越發(fā)的想依賴簡若。
? 宋嶼的心理醫(yī)生打來電話。
? “不去了,我已經(jīng)好了。”
? 宋嶼掛了手機,她不想看心理醫(yī)生,她不相信自己有抑郁癥,就算有,治好自己的也只會是簡若,她最好的朋友。
? 黃昏最后一抹紅色從遙遠天邊退去,大地陷入了黑暗。
? 無論收到多少排擠和簡若班里女生奇怪的目光,她還是想要呆在簡若身邊,或者說,她只能呆在簡若的身邊,現(xiàn)在她只有簡若了。
? 宋嶼仍記得玉瑤被自己冷落時的模樣,她用同樣的方式把玉瑤變成了自己。
? 又變成了炎熱的夏天,只是這次更加的炎熱了,太陽無情的靜默移動著,還未到雨季,氣氛卻無限壓抑。
宋嶼看見昨晚和白悅聊過天的女生朝著自己狠狠的翻白眼,她想起來最近和簡若似乎有些排擠白悅,心下明了。
? 有更多鄙夷的目光向自己投來,在一個陌生的班級被白眼也沒什么大不了,她知趣的走出了門,只是兩個女生故意撞了她。
? 簡若和菊花白悅歡快的聊著走出來,仿佛并未看見宋嶼存在。宋嶼愣了一下。
? 仿佛燒旺了的炭火里掉進一片薄紙,一觸即燃——股無名之火升了起來,宋嶼以最快的速度轉(zhuǎn)身離開,留下錯愕的三人在原地莫名其妙。
? 沒有人知道,她只是害怕自己的壞脾氣會傷害到她們,所以她只能遠遠地離開。
? 有一種恐怖的情緒碾壓著宋嶼的理智,心里那個吵鬧的聲音越發(fā)囂張起來,無時不刻在撕扯著她脆弱的靈魂,要將她取而代之,可這種念頭就來自于她內(nèi)心深處,來自于她自己。
? 還未做準備,雨季就匆匆來臨,一場雨下的稀稀拉拉,但該有的憂傷和孤獨卻一點兒也沒少,宋嶼找了兩個月的書終于到了,《孤獨是你的必修課》,看著那些激勵人心的句子,她的心卻逐漸麻木冰冷,最后一根稻草嘎然斷開。
? 她抬頭望了望窗外,已是星野滿天。
? 宋嶼起身出了宿舍,凜冽的風(fēng)中,她只穿了內(nèi)衣和內(nèi)褲,在寂靜無人的走道穿梭,停在簡若宿舍,敲門。
“她不在。”是白悅,透過門框宋嶼看見她黝黑的皮膚幾乎與暗夜融為一體。
? 宋嶼的心臟劇烈的跳動著,依舊未察覺的寒冷包裹住了宋嶼,風(fēng)大了起來,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宋嶼直直朝廁所奔去。暗黃的燈光混合著廁所的氣味,還夾雜著一絲微弱到難以察覺的抽泣,宋嶼打開最后一扇門。簡若蹲在地上手里拿著手機,聽見響聲猛的回頭仰臉看著宋嶼。
? 一大顆淚滴順著她通紅的眼眶掉到嘴角。
? “出來”
? 簡若乖乖的起身,任由宋嶼牽著她出了廁所。鼻子還是有些發(fā)紅樣子看起來好笑又讓人心疼。
? 就這么沒有任何解釋和溝通兩個人和好如初。
? 這也許是宋嶼第一個開心的早晨,轉(zhuǎn)頭準備收拾東西,卻發(fā)現(xiàn)手機還亮著——可她記得昨晚明明關(guān)機了。
打開鎖,有一條QQ消息,宋嶼點進去,瞬間倒吸一口氣——是自己的小號。
? “想你所想,做你想做。”
? 這小號活了。
? 可這一句酸楚的用來激勵宋嶼的句子,只有她自己說過。
五、
? 擁擠的樓道氣息難以忍受,混合著各種的氣味,還有嘈雜的聲音,都在沖撞著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寧靜。
清風(fēng)劃過青草,濃密的草兒卷起一層一層的波浪。人間變成了海洋,漸漸沉入黑暗之中,有一絲不平靜的氣氛擴散開了。
? 白悅不知從什么地方帶來了大瓶的二鍋頭,約了幾個人晚上在宿舍陽臺喝酒,宋嶼欣然前往。
? 涼風(fēng)過境,吹起了陽臺上幾個人的一身雞皮疙瘩,白悅又一大口酒下肚,她苦著臉,眼角好像有淚水。
她垂下頭“我真的很在意簡若,宋嶼你把簡若還給我吧。”她的語氣間都是乞求的意味,讓人不忍直視。
? 宋嶼從來到這開始就一直默不作聲,她眼中原來的疲憊不堪的死氣已經(jīng)消失,就像是換了個人一樣,用一種極度嘲諷的口氣回擊白悅“所以你就到處說我壞話?一個朋友而已,至于嗎?”
? 白悅驚訝的看著宋嶼,她以為宋嶼會沉默,會離開,或者生氣。可這樣冷靜的回答,倒讓她不知道該說什么,況且簡若和菊花還在旁邊。
? “我沒有”
? “隨便你,那就還給你好了。”宋嶼輕笑一聲起身利索的離開了這個曾令她難受的地方。
? 簡若有些吃驚尷尬,宋嶼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 “我和簡若從初中就一直是好朋友,你叫我把她還給你?這樣的話你自己也覺得難以啟齒吧?否則又怎么會喝了那么多酒才敢說呢?”走到門口,宋嶼留下了在這里的最后一番話,白悅卻好像一只落水狗一樣狼狽。
? 黑夜為陰天遮遮掩掩,但寒氣的空氣,還是伴隨著雨滴降臨,一些雨水飄落在宋嶼光滑的肌膚上,有些不一樣的感覺從未從她的眼神里散發(fā)出來。
? 宋嶼從箱子里拿出日記本,在上面寫上日期和內(nèi)容,不忘提前把她放回書包里。
? 這是屬于她的新的人生,她不再是那個因為友誼而抑郁分裂的宋嶼。
六、
? 深秋裹著和冬夜匹敵的寒冷降臨大地,學(xué)校里的野貓時不時竄進教室取暖,它們成群結(jié)隊,毛絨絨的樣子可愛得很。
? 從那個涼意沁入人心的夜晚開始,宋嶼便一直在改變,她在以一種奇異的速度更換著自己身體里軟弱多情的血液。
? 可簡若,她只是當(dāng)宋嶼病好了罷了。
? 繁華的街市上人來人往,喧鬧的掩蓋了人們的孤獨與寂寞,那樣沉重黑暗的生活就像墮入了萬丈懸崖,很久沒有再透露出來,漸漸的,似乎一切都回歸了平靜。
? 可在她的腦海里卻突然浮現(xiàn)出有個人寫過的話:你知道綠色的夢嗎?那種充滿希望的夢,但是卻永遠只是希望,沒有結(jié)局。
? 可能現(xiàn)在就是這樣吧?說是希望卻只是永無止境的希望而已。那畢竟只是一個分裂出來的東西,就算她保護宋嶼保護的再好,說白了它只是一種病而已。
? 宋嶼在車上思緒萬千。車子一頓,便是到家了,她提著布包進了家門卻看見父親躺在沙發(fā)上。
? 無數(shù)被辱罵和毆打的記憶涌進宋嶼腦袋,她楞了幾秒隨即進了房間,她不喜歡跟父親說話,也不想看見他。她只想一個人靜一靜,靜靜的看時間如何飛逝,感受著活力從她體內(nèi)流逝,面對父親,從前她沉默,但現(xiàn)在她沒有流淚,也未曾沉默,她的尖牙和利嘴又會換來了更重的傷害。
? 宋嶼躲進洗手間,她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天知道她有多討厭這個軀殼,皮膚被劃開卻并沒有想象中的疼痛。? 一陣溫?zé)釀澾^宋嶼的皮膚,大滴大滴的掉進臉盆里,鮮艷的紅色刺激著宋嶼心里的悲傷和孤獨,漸漸地,那種屈辱和厭惡好像隨著血液流走了。
宋嶼不怕痛,不怕病,只怕滿腔的孤獨的苦楚無處訴說。
? 她討厭自己,討厭那個軟弱為情所累的自己。
? 宋嶼改變越發(fā)明顯,她站在簡若身邊,卻像一個陌生人一樣。而真正的宋嶼,已經(jīng)感受不到任何事物了。唯一值得傷感的,她還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與這個世界的格格不入,她對黑暗的向往就如同她身體上累積致深的傷疤,越發(fā)的多。
? 陽光透過玻璃窗映射在宋嶼桌子上,一些細碎的樹葉的影子遮住了些許陽光,宋嶼伸手放在桌子上,她把袖子晚起來,手臂上疼痛的恐怖傷痕,已經(jīng)結(jié)巴,但還泛著血絲。這些代表著痛苦的疤痕深深烙印在她身上和心里。
? 太陽有些刺眼,那男同桌轉(zhuǎn)過來提醒宋嶼拉上窗簾,卻在看見那些恐怖的疤痕后驚訝得大叫起來。
? “關(guān)你什么事!”宋嶼掀翻了桌子,抬起板凳往同桌身上砸去,教室里瞬間亂成一鍋粥。
? 一片葉子飄落在地上,被秋風(fēng)掃的很遠的地方,有些無緣無故的悲傷,在整個秋天蔓延,擴散開來。
? 簡若趕在宋嶼她們班的時候,宋嶼一臉冷漠看著身旁的一直在道歉的父母,看見簡若,便冷哼一聲。
? 簡若有些錯愕。這樣的宋嶼雖然陌生,她卻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但接下來發(fā)生在她眼前的事情,讓她看見了一個可怕瘋狂的宋嶼。
? 宋嶼走到簡若面前,輕輕牽起簡若的手。臉上帶著微笑,像那次在廁所里一樣,她牽著簡若說:“我最討厭宋嶼,還有你。”
? 她掏出刀片,迅速在脖頸上劃了一個口子,鮮血汩汩的流出又順著脖子淌在宋嶼的身上,簡若愣在原地,宋嶼恐怖的笑著,鮮血從她的脖子和嘴里噴涌出來。
? 簡若眼淚掉下來的時候,人群也炸開了鍋。
? 喧鬧的人聲和入骨的疼痛終于喚醒了真正的宋嶼,她莫名其妙的看著簇擁著自己的人,脖頸上很疼,腦子很混沌,仿佛睡了很久。
? 她看見簡若站在不遠處看著自己,她哭紅了眼睛。
?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上一秒她還在睡覺,一覺醒來她就要死了,雖然真的很恐怖,可到了這一刻,她卻有了一種塵埃落定的感覺。
七、
? 終于所有的黑暗孤獨都可以消失了。
? 宋嶼感覺身體像灌入了鉛一樣沉重,四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 突然,從黑暗里走出一個人。
? 是她自己,確切的說,是那個病。
? 往日里那些黑暗和孤獨像退潮的海水,漸漸退了去。一片純白之中,只剩下自己和她,就好像對著一面鏡子。
? 她似乎可以猜想到在她熟睡的日子里,都是誰在代替她受苦受難,不過這樣說好像不是很準確,畢竟她們來自同一體。
? 睜開眼,天堂或者地獄都沒有,這里像潔白一片的病房,所以說像,是因為它是用鐵門鎖著的,鐵門上有個小窗口,宋嶼明白,這就是精神病院了。
? 脖子突然上傳來的痛感讓宋嶼瞬間清醒,她找到并按下了床旁邊紅色的呼叫器。等待著許久,卻沒有人來。? 宋嶼忍住疼痛觀察四周,發(fā)現(xiàn)了躺在自己旁邊桌上的白色信封。
? 宋嶼打開信封,是簡若的字跡:
對不起。
? 很簡短的三個字,異常的孤單蒼白。
? 宋嶼放下書信,輕嘆一口氣,看著這嚴密得連玻璃窗都沒有的潔白房間。
? 這樣的潔白,與自己的承受黑暗卻是那樣的相卻甚遠。
? 淺春時候,所有的生命都在待放,而到了這深秋,卻只是她一個人在凋零。沒有眼淚,也沒有喊叫。宋嶼精神渙散,躺在床上沒有任何人陪伴,就像她曾孤獨走過的前兩年。
? 只是如今她的身體多了一個人格,可奇怪的是,那種孤獨感,卻有所消退了。
? 嚴密的房間外是潔白的天空和醫(yī)院。綠茵茵的草地,有鳥兒飛過,空氣涼爽舒暢,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和熱鬧,但這一切簡單的自由,也只有被囚禁的人才感受得到。
? 醫(yī)生為宋嶼進行測試——她患有嚴重的抑郁癥并有雙重人格。
? 學(xué)校允許宋嶼休學(xué)半年治療但是回校必須從高一開始讀書。但簡若卻不知道為何途中輟學(xué)打工了。
? 宋嶼在重頭來過,而簡若,也有了新的開始。仿佛是給她們錯誤的選擇一次機會一樣,她們同樣擁有了后悔的機會。
? 簡若開始嘗試一個人孤獨的承受著社會上的一切,幾次去探望宋嶼都被拒絕,但在這個時刻,她卻突然明白了宋嶼的孤獨與痛苦。
? 可她們同樣從未后悔過。
? 半年時間如梭飛逝,永遠不變的是改變。
? 宋嶼有了好轉(zhuǎn)。她有時候會寫寫小說或者想辦法去投稿。出乎意料的是,她在半年內(nèi)竟然開始小有名氣,算得上是個寫手了,她寫的文字永遠溫暖勵志,透著奢侈的陽光味道。
? 出院這天,宋嶼告訴父母不用來接她,于是又在一個初夏的微熱風(fēng)中,她孤身一人行走在馬路上,有些傷感,有些蕭瑟,天藍得有些虛幻,白色的水泥地板有些刺眼,宋嶼用手背微微遮住一些強光,心里突然升起無限的傷感。
? 她想,從病好那一刻起,她或許又將是孤單一人。
? 像是突然感覺到了什么,宋嶼抬眼往前方望去,卻見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朝自己走來。齊肩短發(fā),清秀的眉眼,溫和的笑容,恍如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那樣溫柔親近的模樣。
? 宋嶼開口輕喚她的名字。
? “簡若。”
? 如果她還在,也許就不算孤單。
? 那是陽光混著風(fēng)的味道,只為我們而吹,只為我們而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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