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興八首》其三
杜甫

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
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jīng)心事違。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

杜甫的秋興八首是他在夔州寓居的時候，寫的一組七言律詩。這八首詩寫于大歷元年公元七六六年。人們習慣于把它們叫做蟬聯(lián)詩，因為在這八首七律是有內(nèi)在意義上的聯(lián)系。它們在結構上嚴謹，大氣恢宏，在用字上冷艷渾雄，在抒情上真摯沉郁。尤其能代表杜甫在晚年于七言律詩上面的卓著藝術成就和，深沉的愛國熱情。

這八首詩，通過對夔州蕭瑟氣象的描寫，感嘆自己命運多舛，深懷對國家人民命運的深切關懷。全篇意境深邃，沉郁悲涼。這一組詩的名字叫《秋興八首》，它是以第一首起端發(fā)興，后面幾首起到或者承接，或者轉(zhuǎn)折，或者相照應，總體上就像一首七言律詩的意境相渾合在一起。我們可以把它看成一篇長詩，把每一首分開來讀，來進行欣賞。我們就來欣賞欣賞杜甫《秋興八首》中的第三篇。

日日江樓坐翠微，這一句在有的版本里為“一日江樓坐翠微”。這樣也好，這樣看起來要和首聯(lián)的第一句對賬更加工整一點。白馬喜歡“日日江樓坐翠微”這個版本。這首詩的最后一句“五陵衣馬自輕肥”在有的版本的作“五陵裘馬自輕肥”。因為我第一次讀到《秋興八首》的時候是按照“衣馬”這個版本學的，所以習慣了這個版本，感到上面那句“五陵裘馬自輕肥”有點拗口。

山郭，就是分布莊山間的城，村落。翠微，就是青翠的山峰。信宿，指連續(xù)住宿兩夜，在本詩中代指兩三天。匡衡，就是那位以鑿壁偷光著名于世的西漢經(jīng)學家。他擅長用《詩經(jīng)》中的句義和范例梳理出治國之道，從而得到了漢元帝和漢成帝的支持。他經(jīng)常上疏宣講自己的理念，并對當朝的奸佞之臣予以揭發(fā)，為大漢王朝盡心盡力，他做官時的最大職務是丞相。后被貶為平民百姓，還鄉(xiāng)病逝。

劉向就是那位寫《戰(zhàn)國策》，《列女傳》，《列仙傳》和《山海經(jīng)》的西漢的文學家。由于前朝，秦始皇的焚書坑儒政策，導致了禮崩樂壞的，文化斷層。西漢武帝劉徹，主張修復并收藏天下的諸子百家書籍。由于西漢政策的支持以至于后來，各種學說真?zhèn)坞y辨。到漢成帝的時候，同一種學說各種版本都有，這就需要一雙能辨真?zhèn)蔚难劬Α⑾驅(qū)W問淵博，是當時公認的宿儒，又是王族世家，他就承擔起了整理五經(jīng)和諸子百家經(jīng)學的事務。我們今天所看到的各種秦漢以及更早的百家學說，基本上始于西漢劉向整理出來的藉冊。漢元帝的時候，他曾經(jīng)因為彈賅兩名宦官，被貶為平民。

白馬獨家譯詩:夔州的白帝城，家家戶戶在早晨的曦光里顯得一片靜謐。我每天去長江邊的的樓亭間閑坐，望著對面那些蒼翠的山峰發(fā)呆。連續(xù)兩三天在江上過夜的漁夫們，仍然劃著小船在江中漂蕩。已經(jīng)是深秋的天氣了，燕子們應該向南飛走了。西漢的匡衡，向當時的皇帝因為直陳自己治世和治國理念，從而得到了皇帝的重用。而我和他一樣，都比較看淡功名，可我卻從沒得到過重用。劉向由于得到西漢元帝的信任，為整理五經(jīng)和諸子百家學說的經(jīng)史子集做出了卓越的貢獻，而我到現(xiàn)在還是事與愿違，一無所成。少年時候一起求學讀書的同窗，都有這錦繡的前程，混的真心不錯。他們在長安穿著華貴的輕裘，騎著高頭大馬，好不得意地過著富足的日子。

白馬喜歡這首詩，就是沖著杜甫“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來說的。當年一起上學的同學，經(jīng)過了各種的閱歷和鍛煉，在各個領域是各有所長。或從商，或從教，或從政，心所到處，各得其所。至于各人或窮或富，或樂或悲，因為各有際遇和，天資，勤奮， 努力程度的不同而不同。看看我們的詩圣杜工部，都混到什么地步了？少年時的同學都比自己強，強在哪方面呢？他們在京城長安做官，穿著千金輕裘，跨著健壯的大馬，就像現(xiàn)代的有錢人穿戴名牌，開著進口的豪車，令人羨慕不一。想到這老杜就納悶了。有詩友會說原來杜甫也喜歡比較啊，其實也不全是比較，更多的是他的儒家忠君愛國為民的熱忱。

人到中年，是不應該和別人比較這比較那的。如果有這樣的心思，你將不能安生了。而杜甫在夔州時已經(jīng)漂泊了大半輩子了。雖然這時的他在一位朋友的幫助下代種了大唐王朝一百多頃公田，自己也買了四十多畝桔園來專業(yè)種桔賣桔子，可以說完全相當于現(xiàn)在一個農(nóng)村的種地大戶，還招了幾個小工幫忙。他那小日子過得還是挺充實的。可是沒有比較就沒有傷害，一想起長安城里的那些當官吃公家飯的同學，老杜就心灰了。我們可以調(diào)侃調(diào)侃他，算一算他心里的陰影面積。其實咱完全可以理解滿腹經(jīng)綸的老杜，老想為國家和人民做點貢獻什么的，思想是非常積極上進的。

老杜在這一首詩里除了拿自己和同學比較，在每一聯(lián)中也列舉了各種人和物作對比。千家山郭靜朝暉，日日江樓坐翠微。夔府山郭里的這些人家每天都在朝暉中靜悄悄的，讓老杜覺得很煩悶。這是一種寂寥，寂寞的安靜環(huán)境。以至于詩人每天也是老早醒來去戶外，田地果園外的地方走走，去江邊散散步，去江亭江樓上坐坐。這實在是一種無聊，無趣，無耐。

信宿漁人還泛泛，清秋燕子故飛飛。在這江面上連續(xù)宿船過夜兩三天的漁夫漂過來漂過去的干什么呢？無非是為了生活生計，覺得此處的江里魚多想多捕撈點魚罷了。我們來看看兩個疊字:泛泛，飛飛。這實際上暗示了詩人內(nèi)心的煩悶和躁動。清秋是晚秋，是落葉將殆盡的時侯，落木蕭蕭，滿山黃葉紅葉飛的時候。而這樣的天氣里竟然還有燕子在飛。故飛飛，是說燕子該飛走了。由于是深秋，燕子也應該飛向溫暖些的南方去過冬了。燕子南飛，也是為了生存，不然大冬天還不走，適應不了這寒冷會被凍死的。這漁人和燕子，一類在江面捕魚徘徊，一類在江天逡巡飛行，和顛沛流離的詩人何其相似。“幾地別林廬”，家挪了再挪，要挪到哪兒才能安定下來呢？這也是詩人郁悶的原因之一。恐怕主要原因還是“積年仍遠別，多難不安居”。

匡衡抗疏功名薄，劉向傳經(jīng)心事違。詩友們請注意這一聯(lián)里每一句的語序和語意。匡衡抗疏，后面接上“功名薄”，這一前一后是不構成主謂結構和因果關系的。匡衡抗疏，是一句簡略的話，意思就是匡衡向皇帝直諫他的政見方針；而功名薄，是杜工部在感嘆自己沒有什么功勞和職務，不能像匡衡那樣得國君重用，大展才華。這是在拿匡衡的仕途和詩人自己作對比。而對句“劉向傳經(jīng)心事違”也同樣得掰成兩句來分析。劉向編輯各種經(jīng)書和諸子百家的著作是得到西漢尊儒政策和幾位皇帝的支持的，故而著述甚豐，成績卓越；而老杜，一輩子的詩稿還是后人給他整理成《杜工部全集》的。真的是想想都傷心……別比較了老杜，寒磣得慌。可老杜偏不，倔強的很，又拿昔日同窗來“攀比”了。

同學少年多不賤，五陵衣馬自輕肥。賤，下賤，不值錢，身份低下。在長安近十年老杜才混個軍械倉庫管理員干干，也太差了吧？還真不如在夔州當小地主的日子。雖然那職位是公務員，但端人碗，受人管，受不了，得滾蛋。這不，幾經(jīng)波折，老杜真的在長安滾蛋后就再沒去過長安，而是從長安往西，再往南到成都，再到忠州等地，最后到了目前種桔子的夔州這地方。他的同學咋不賤了？五陵衣馬自輕肥！當著朝中公卿，吃穿住行高大上。老杜自己什么身份？農(nóng)民。穿什么衣服？頂多棉布袍而已，還是隔年的舊袍衫。

親愛的詩友，今天的賞析就講到這吧。以后我們會不定時講這《秋興八首》中的其余七首，或者放在一起講，或者一首一首分開講。如果您喜歡那將是白馬最大們榮幸！歡迎詩友們關注白馬侃侃詩詞，更多精彩，下期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