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節回家和許久不見的小伙伴見面,閑聊的時候他忽然說:“我們對你很有‘意見’,因為你看起來過得很好很高級,和你一比感覺自己的生活又low又無趣。”我頗感意外,在街上不顧形象地哈哈大笑了起來。
彼時已近晚上十點,初夏的晚風帶走了白天的悶熱,不遠處的夜市小吃街依然擠滿了熙熙攘攘的人們,燒烤攤蒸騰的熱氣混合著張揚四溢的啤酒泡沫,那樣肆意的快樂常常讓我很羨慕,因為我已經記不清自己上一次吃夜宵是什么時候了。
我的這個永遠吃不胖的小伙伴不會理解,在和每一口吃進去食物的卡路里斤斤計較的日子里,我常常要為了一個甜筒或者一塊蛋糕而在跑步機上多跑半個小時,以免第二天在體重秤上看到令人失望的數字,更別說在新陳代謝最慢的晚上放肆地吃一頓高熱量的夜宵----沒辦法,我是喝涼水都會胖的體質。
我的生活很好么?除了要在臨床實習、更忙也更不自由之外,我的生活和任何一個研究生的生活都沒什么兩樣。
甚至研一的這一年我度過了很長一段低氣壓的日子,我曾經失眠、焦慮、反復質疑自己的選擇,懷揣著大把不切實際的愿望和大把沒有出口的絕望,面對著不喜歡的人和事卻無法下定決心做出改變,因為膽怯總是多過勇敢。最難捱的時候我甚至想退學算了一走了之。
而大概是因為我在社交網絡曬出來的多半是光鮮亮麗的一面,那些矯情和負能量都只藏在我深夜失眠時碼下的備忘錄里,它們有的不值一提,有的提了也毫無用處。
所以在這個溫柔如水的夏夜里,聽到別人對我說你的生活那么好,我忽然就想通了這件事:沒錯啊,我們都是這樣長大的。
前幾天有一個姑娘找我傾訴,她覺得和別人比起來自己什么都沒有做好,挫敗感很強。事實上她聰明可愛、家境殷實,大學畢業后找到了一份不錯的工作,還有一個很愛她的男朋友,業余時間一起旅行彈吉他做甜點,曬出來的照片都是令人羨慕的模樣。
而這些幸福的表象背后藏著她對自己不愿安于現狀卻深深陷在現實的泥沼里、又唯唯諾諾不敢改變的積怨。她問我:“怎么辦啊,我這么年輕卻這么一無是處。”
還有一個朋友剛剛失戀,流了幾公升的眼淚,打電話給我的時候還帶著哭腔,怎么也想不通說好要一起走到未來的那個人為什么忽然選擇了中途退票離場。
而另一個剛分手的朋友看起來若無其事,用拼命工作來麻痹自己,只在夜深人靜的微博里才能看見她默默舔舐著傷口。
不止這些,自從做公號之后,總有人在后臺問:“高考失敗了該怎么辦”;“究竟要跨專業考研還是出國讀書”;“愛錯了人要不要分手”;“為什么別人過得那么好,而我這么灰頭土臉”;“被別人誤解和否定,我是不是真的很糟糕。”
每一個問題都有密密麻麻的注腳,每一個問題的主人似乎都陷在那個困惑的沼澤里掙扎著下沉,怎么也拔不出自己的腿。
在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我們常常覺得自己遇到的每一個問題都是天大的問題,每一個坎都好像無法邁過去。
最好的青春好像永遠只發生在別人身上,而自己的青春雜草叢生、一片荒蕪。
我以前很喜歡過一句歌詞:“只是太年輕,快樂和傷心都像在演戲,一碰就驚天動地。”
只是太年輕了,不知道怎么抉擇,也不知道怎么穿過現實的荊棘去擁抱自己想要的生活。
只是太年輕了,不知道怎么平衡日益增長的欲望、捉襟見肘的窮困和搖搖晃晃的經濟獨立。
只是太年輕了,不知道怎么把每一處軟肋變成鎧甲,不知道對抗與生活正面交鋒時的挫敗感,也不知道怎么克服自己的膽怯、自卑與不知所措。
只是太年輕了,每一次悲傷都像一條河流,我們站在河邊,看著對岸別人的生活光鮮亮麗,而自己的生活喪里喪氣,以為從此不會好起來了。
可是如果你暫且放下熱氣騰騰的雞湯,去問一問每一個二十歲左右的人,你會發現每個人都懷著對未來的擔憂和迷茫,每個人的生活里都有諸多的不如意,沒有人活得很容易,也沒有人可以坐擁命運饋贈的昂貴禮物卻不為之付出代價。
而如果你去問一問已經走過這些年的過來人,你會發現,即便是那些你向往的不顧一切想成為的閃閃發光的人,曾經在這個所謂最好的年紀也有著不為人知的迷惘和傷痛。
如果你能夠理解別人的生活也只是“我過得很好,可是沒你看到的那么好”,如果你能夠明白所有在你看來無法解決的問題其實大多數人都會遇到,如果你能夠懂得青春的惶恐、迷茫和雜亂無章其實終會被奔涌向前的時光拋在身后。
你就會明白,沒關系,我們每個人都是這樣長大的。
就像八月長安說的,它不過是人生的小土丘,但當這個土丘離你足夠近,也足以遮蔽你的全部視線。
可是人生有無數大大小小的土丘,總有一天,它們都會退為地平線上的小黑點。
我不能保證,可我愿意相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吧。我們會原諒過去,走向屬于自己的遠方;會穿過荊棘,找到屬于自己的玫瑰花;也會捱過長長的寂寞和痛苦,長成溫潤如玉的大人。
我們要做的,不過是別急著在眼前的困頓中找出答案,暫且放棄無謂的掙扎。去做些什么吧,讀想讀的書,愛想愛的人,做想做的事。
就算還沒有找到最想要的東西也沒關系,出門去嘗試,尋一個方向然后十分努力地走下去,等待生活一天一天好起來。即使行不通也沒關系,山高水遠,來日方長。
別難過,都會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