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直到路過長沙那家名為巢娭毑的月餅店時,我才意識到,中秋到了。
大家都開始要吃月餅。
時間真是個流水的賊,一眨眼,就偷走了幾個春秋。
想起當初剛來長沙時也是在這個花好月圓的時節(jié)吧。
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去了五個年頭。
這五年時間改變了什么,好像也什么都沒有改變。
我依舊每天騎著那輛破二手電動車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給那些饑腸轆轆的顧客送去早中晚飯和凌晨的夜宵。
喔,可能最大的改變,是那個剛開始連找顧客地址都廢好大勁的菜雞,混成了現(xiàn)在能在五六個訂單中迅速規(guī)劃出最快配送路線的老鳥。
但,又有什么用呢?
說到底,還不是眾人口中輕描淡寫的句:一個送外賣的。
其實不然。
我更喜歡稱我們這幫兄弟為:掩埋孤獨的使者。
畢竟,沒有煙火氣填不滿的孤獨。
如果有,那就再來一份。
2
坦白說,剛踏進外賣這個行業(yè)時,自己每天都是在沮喪中度過的。
長沙很大,真的很大。大到很多時候我還沒找到送餐的地方,訂單就已經(jīng)超時了,白跑一趟。
當然,最主要的是被扣錢。
我不在乎浪費時間白跑一趟,我只是怕被扣錢,怕干到最后連買那輛破二手電動車的錢都沒賺回來。
就很沮喪。
站長看著不忍,幫我把接單設置在了固定的區(qū)域,讓我先熟悉熟悉路線。
自此,我的送外賣生涯才有了一點點起色。
沒多么好,但至少,不會夭折。
那會站長給我設置的接單區(qū)域是泊富國際那塊。他說那里有很多上班的白領,外賣的接單量還是很可觀的。
后來我才發(fā)現(xiàn),寫字樓點單的確實不少,但站長沒告訴我,等電梯的人流量遠比接單量可觀。
等電梯真的是這種寫字樓的一個痛點。電梯一層一層上,我在電梯里眼睜睜看是時間流逝,外賣超時,卻沒得一絲辦法。
所以后來遇到十層以下的單子,我寧愿去爬樓梯,也不想再去體驗那份焦灼。
如燒喉烈酒一般,波濤洶涌。
3
有次我去給泊富國際的一個顧客送鹵肉飯時,在樓梯間里撞見了她。
一個穿著碎花裙子,妝容精致的姑娘。
她應該沒想到我會爬樓梯上來吧,從她匆忙掐滅的香煙就能看出。
那一刻被人撞破了小秘密的她,驚恐又慌張。
我倒沒怎么不自在,只是淡然地留了一句“麻煩給個好評”,便匆匆下樓。
“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會喜歡抽煙啊?”我如是想到。
剛下了沒幾節(jié)臺階,身后又傳來了點燃打火機的聲音,清脆,又有些刺耳,而后伴著小聲的啜泣...
我沒回頭,也不想當個同情者。畢竟,我們都有自己的世界,非個中人,怎知其中的酸楚。
還是那句話,
哭著吃過飯的人,是能走下去的。
希望那個姑娘能暢懷。
4
大東是我們當中唯一的眾包騎手。
站長每天都會開早會,批評大東,順帶傳達些上級的活動。
其實這事也賴不著別人,主要大東直爽的性格和天生的大嗓門,到哪個公寓樓都隨時一言不合就跟門衛(wèi)干起來。
大東是本地土著,家里有幾套在收租的房子,所以經(jīng)常是想干就干,不想干就收工。
有時候頭一天闖了禍,大東第二天干脆就不來上班。
搞得我們一群人在那代大東聽站長的罵。
我都納悶為啥大東干成這逼樣了站長還不開除他,直到那天聽大東管站長叫了聲舅舅...
真他娘魔幻。
送外賣雖然有時也會超速和逆行,忐忑的準備著和隨時出現(xiàn)的交警斗智斗勇,但大部分時間我還是會安靜的等紅燈。
大東不一樣。
大東屈指可數(shù)的遵守規(guī)則,也只是為了多看幾眼旁邊等紅燈的姑娘。
如若沒有,那他肯定是選擇了向下一個路口出發(fā)。
執(zhí)著且專一。
有段時間帶著小老虎的外賣圖片火遍了全網(wǎng),我們的配送訂單上也充滿了要騎手畫小老虎的要求。
我害怕自己有一天會被趕鴨子上架,為此還特意熬了幾個通宵練習畫各種小動物。
不怎么難看,
至少我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一個要求畫清明上河圖的單子...
他媽的。
后來我硬著頭皮畫了幾筆山海,送到四方坪時,我才發(fā)現(xiàn)點這個外賣的是他娘的大東。
我開始有點后悔我罵早了。
Say it again
…
5
傍晚吉祥街的那個胖老板遞給我一塊桂花糕,順口問了我一句:這個中秋回家嗎?
我盯著手中的桂花糕,搖了搖頭,說不回,車票太難買了。
其實他和我心里都明白,
車票難買只不過是個借口,若真想回,什么可以阻擋游子歸家的路?
老實說,我本打算今年這個中秋回家看看的。
直到今天開會時站長說:今年中秋加班的,有五百塊錢的補貼。
我聽完這話,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掏出手機給家里去了個電話:中秋,我先不回了...
已經(jīng)記不清這種被金錢捆綁的生活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我只知道,五百塊錢,夠自己在這個物價并不低的城市吃一個月的伙食...
6
南城的桂花開了
我有些后悔當初沒送你花
八月十五的夜晚
我開始有些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