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覺前,正抱著手機讀萇楚的文章《三只貓》和《黃鼠狼》,讀完,正打算寫兩句評語,才寫了一句,就跟周公約會去了。醒來,手機還抱在懷里,屏幕還亮著。
睡眼惺忪,接著將評語寫完。
萇楚是我們這塊土地上最出色的散文作家,曾經在《荊州晚報》上寫過一年“楚楚動人”的專欄。
真的很喜歡她文字。覺得她的文字里自帶一種神秘氣質,吸引人的神秘氣質。其實很樸實的,完全沒有華麗的藻飾啊 ,怎么就覺得那樣子好得不得呢?我在文字上的功夫,在文章思想上的功夫與萇楚差的遠,唉,有時候自己也深深懂得,不知怎么的,就是寫不好。
她寫《三只貓》,并沒有寫自己如何如何特別關心喜愛它們,可是,對貓的憐愛蘊藏在文字里,讓我也愛起這三只貓來。
她開頭寫到,“它們是無主的貓,流浪貓,原住在我舊屋里。舊屋院墻內外長滿各種灌木、喬木和野草”,非常簡潔的文字,交代了貓的來歷,交代了荒涼的舊屋——貓原先的住處。這些“無主的”“流浪貓”后來怎樣了呢?讀了這樣的沉靜的開頭,情不自禁地想讀下去,給讀者讀下去的欲望的本領,大抵是藏在文字里的樸素和情感吧?
萇楚后來收養了這三只貓沒?既然“無主的”它們僅是“原住”,那就應該給安排個新居吧。倒不是“我”給它們安排新居,而是“我”要搬回這舊屋了。
“我打算搬回那天,打開塵封的門,一個黃色的毛球劈面奔來,嚇人一跳,還沒等我鬧明白,又接二連三飛出兩只,毛球上面銳利眼睛一閃而過。”門用“塵封”修飾,看來的確久不住人,因為久不住人,才成了三只貓的天下。
“黃色的毛球”即是貓了。貓并非小得看不清的動物,甚至可以說體型還挺大的,何以看成“黃色的毛球”了?卻原來完全沒有料到,而貓又是突然飛奔出來的,怎么看得清!
最妙的是寫貓的眼睛,僅“銳利”一個詞,即將貓寫活了。用詞的準確性是不可少的。
“我搬來,三只貓就這樣倉促地遷出了。它們不走遠,在門外數米,拖著尾巴來來回回踱步,停下時仰頭看我,目光謹慎、疑慮、隔膜而充滿惱怒。不靠近,卻也逡巡不去。”舊屋主人回來,貓出去的是有點突然而“倉促”,貓不再能住在舊屋里,用的是“遷出”一詞,用了擬人手法。“它們不走遠,在門外數米,拖著尾巴來來回回踱步,停下時仰頭看我,目光謹慎、疑慮、隔膜而充滿惱怒”一句,將三只貓的動作神態甚至思想都寫了出來,妙極。用語極儉省,寫得極到位。貓的目光里怎么會有“謹慎、疑慮、隔膜而充滿惱怒”?全是作者觀察得知。觀察是多么重要!
“它們有段時間長得豐潤,毛色有光澤,身上有些臟,也并不顯得營養不良。前面是個樹林,后面院墻外大片良田。它們是靠抓老鼠吃,養大自己。”這幾句對貓的描寫,仿佛看見作者站在窗口或者舊屋的臺階上仔細地看著它們。看見它們的豐潤有光澤但是有些臟,也看見它們抓過老鼠吃來養大自己。尤其是“養大自己”四個字,讓我讀來就是覺得好,擬人手法隨手拈來,不矯揉造作。
我并沒有格外垂憐它們,不過,倒是做過一些的:我找來一把廢棄的木靠椅,放在窗外的廊檐上。又找些舊布扎成捆,舊紅綢包了,擱在椅子上。我憐愛它們的方式 僅限于此,卻已經足夠。人與貓,貓與人,相處即和諧了些。
不過,貓永是戒備我的:雖然比鄰而居,它們對我卻高度警覺,齊刷刷地用同一種眼神瞪著我。一俟我走近,它們就警覺地起身,跳上陽臺的矮墻,隨時準備逃走或攻擊。這些貓,或許從來沒有主人,從來沒有跟人撒過嬌,也深知誰愿意豢養它們。貓的讀人之術,動物的讀人之術是我們這些人學不來的。
我曾被迫養過一周的狗,那種體型較小的泰迪犬。雖然只是狗,可它特會撒嬌,特會理解人的感情。看見我們一家人換衣服,不知怎么的,就哼哼起來,像已經知道我們馬上要出門了,它要趕路一起出去的樣子。只要我們回來,它會高興得跳起來,每個人都親熱好一番才罷休。
看這最后一段,“它們在野外到底有怎樣驚險的生存經歷?我不知道。它們不是我的寵物,我不是它們的主人。我欽佩地看著它們為生存而頑強而努力,連一絲憐憫都不敢。”這樣的文字并沒有什么特別的,卻又特別特別讓人喜歡。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雖然“它們不是我的寵物,我不是它們的主人”,可我自始至終“欽佩地看著它們為生存而頑強而努力”,這份關注之情打動了我嗎?
不僅是這關注之情,是這通篇文字里蘊藏著的不徐不疾,對貓的愛打動了我。
樸實的文字,沒有華麗的藻飾,把自己對小動物的感情表達得淋漓盡致,這樣深厚的功力真的是我一下子學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