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骨骼修長,膚色白凈的手在一副微微泛黃的畫卷上輕輕摩挲,那一雙手劃過畫中女子的云鬢,在她如遠山般秀美的眉彎不舍流連,在她明亮恍若夜空最璀璨的星子般的眼眸沉醉。
不知是過了多久,風乍起,吹亂了一池春江水,微蒙蒙的水氣在那雙手的主人眼里泛起,他含淚,將那一副畫卷收進懷中,緩緩走遠。
江面上撐船的哨公看著那素衣卻不失貴氣,樸素卻不失氣度的背影,見多識廣的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過,不消片刻,他便搖了搖頭,喃喃自語地說道,“真像啊,真是像啊。”
傳言,楚國的開國帝王,也總是能將最質(zhì)樸的衣裳穿出王者之氣,只不過,那人怕是早就不在世上了吧。
《楚志.武王本紀》:武王幼失孤,得山中仙人撫育,少時復(fù)下山,廣結(jié)緣,安民心。弱冠起義,破三關(guān),入六合,直取銀都。然,帝三年,百廢初興,帝忽禪位文王,其后不知所蹤。
說來這楚武王,自弱冠打江山,定六合,也說的上是一代英雄人物了,只是,他卻將這一手打下來的江山讓與他人,到叫世人不解其意。
不愿相信英雄任性的人們,便紛紛傳言,有人說,武王得了不治之疾,早就不在了,也有人說,武王是為了一個女子……然眾說紛紛,莫不猜測。
“王兄,權(quán)之一字,叫人歡喜,卻又叫人害怕,難怪王兄要將這重擔子甩手于我。”
南邊靠近銀都邊界的一方竹林之中,適才那個白衣朗坤的男子此刻正烹著茶,笑而不語,倒是坐在他面前的華服公子,一邊喝著茶水,一邊喋喋不休,話語的內(nèi)容也是大江南北,毫無頭緒。
“話說王兄,怎么就舍下了大好江山,不要了?若是論起來,王兄應(yīng)會是個好君主……”
那華服的公子糾結(jié)了半晌,一雙好看的眉目皺起又松開,終是問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七弟這話倒是讓為兄覺得,你是不放心兄長了。”
那白衣的男子抬起眼眸來,直直地看向華服公子,他的眼神很是平靜,讓人覺得從中是一點兒波瀾都讀不出,只是,稍稍看得舊久了,自然是覺得有些落寞了。
“兄長怎會如此想……”
“七弟,你可知道渠姬?”
“渠姬……渠姬……莫不是梁國渠氏的哪位公主?”
“不,渠姬,是你的嫂夫人。”
聽到嫂夫人這三個字,那華服男子忽而就沒了聲響,他不是不曾聽聞,他的兄長武王曾有過一名夫人,只是,那夫人只陪兄長走過了艱辛,卻來不及共享富貴。
“江山如畫,可沒了她,再美的風景也不過如此,再多的權(quán)勢也換不回她。若不是我執(zhí)意要這天下,又怎會,怎會失去她……”
說起那個名字,白衣男子的眼里忽而神色變換,隨著回憶,那人似乎又鮮活了起來。
渠姬,忝暮山下尋常人家的女子,如同所有才子佳人的戲文,她救下了受傷的武王,自后,兩人情愫漸生,一切順水推船。
只是,本以為二人將是相守田原,奈何暴君無得,百姓難生。
武王在眼看家園被毀,渠姬被擄之下,一怒殺死了當?shù)赝鹾睿粫r怒,終生變。
為了渠姬,為了有一個家,武王起義了。
渠姬曾勸過武王,可奈何這本是一條不能停下的路,他說江山為聘,可是她要的從來并不是江山,只是這一切他醒悟得太晚。
她在病中離去,他卻因戰(zhàn)機難誤,不曾歸來。歸來,他痛,他憤,他以為是不曾有足夠的權(quán)。
可是,多年之后,鳳凰臺上,他俯視天下,忽而他覺得心里似有一片始終無法填滿,風吹起了她的畫像,眉眼如曾經(jīng),他忽而就明白了,江山如畫又怎敵她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