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我絕非一個冰冷的人，歲月用沉默在你我之間筑起了高墻。
我知道你曾試圖爬過墻來與我說話，只是我徒手堆疊起的磚瓦，讓你看不到墻的終點。
于是你便全身而退。
你知我性格如你，偏執，倔強。
你亦知隨著年齡的增長我會不愿意將心事一層層攤開來。
你所做的只是等待。
等我將你原諒，等墻在風塵中自然瓦解。
你能洞察我的內心，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你只不過不愿意說明。
我也明了你內心是有愧于我，不僅僅是那記耳光，而是那些淡去在時光里的蒹葭往事，在某個深夜回想起來依舊會猶如刺了荊棘般疼痛。
母親說你很愛我，猶記得她說這句話時我們是在一個加油站。
你下車去加油，母親與我坐在后座。
然后母親就望著前面一輛卡車說，“你小時候啊，跟你爸爸一起去出差，你就很安靜地睡在副駕駛座上，過一會會睜開眼睛看看他還在不在。如果他不在，你就會哭了。那個時候，你爸爸不知道有多愛你呢。”
是很平靜的語調。
我把頭別過去，“哦。”眼淚卻隨即想從眼睛里逃出來。
我看到你在微黃燈光下的身影。
我是不喜別人提及往事的，因為體內沒有足夠的抗體來免疫那些容易讓人流淚的往事。
我知道母親講的言語都是真實，或許在很久之前我還一直把你當做可以讓我飛翔的那一片天。
我曾料想過成長的殘酷，卻沒想到這殘酷會將我與你推入一個沉默的圍城。
若是可以，我寧愿回到不明是非，與世無爭的年歲，這樣，我便不會因為你而難過的淚流滿面。
我知道后來的我只是在逃避你，逃避后來的你，逃避過往，逃避我的不適應。
不適應你的晚歸，不適應你善于謊言。
不適應你從我眼前拿走那個為我擋起的世界。
你像一個倔強的島嶼，在某個清晨推開了所有的船。
島嶼上野草叢生，你也任其荒蕪，再也不愿意起身動一下土。
你再也無法開出燦爛奇異的花朵，而我也不愿再到你處欣賞風景。
我們之間絕了一江水，隔岸望著，都忘了島嶼的某個角落曾盛開過的一大片向日葵。
時光繾綣。
如陶淵明所說，“春夢覺來心自警，往事般般應。”
即便這樣。
你仍是我的父親。
僅僅是父親這兩個字眼，就比任何一切都要來的重。
我愿意與你靠岸，抹去你的荒蕪。
用幾句簡單的言語告訴你，你是我心中的風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