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修羅——痛苦絕不是墮落的理由

一直都很想寫阿修羅這部電影的影評,因為實在印象深刻。很久之前看過,卻記憶猶新。電影的基調是很絕望的,天災人禍,極端的環(huán)境以及因其而極端扭曲的人性都讓人震驚。但它并不荒誕。因為戰(zhàn)爭和饑荒,隨時都可以把電影變成現(xiàn)實。

阿修羅,正如影片所說,或許他只是六道輪回中的某一瞬間,然而存在即是合理。阿修羅是怪物。沒有受過教化的他,外表為人卻沒有絲毫人性。他的世界里沒有白天和黑夜,沒有是非善惡,只有努力地讓自己活下去的信念。所以,在那個饑餓無力的年代里,他甚至殺人果腹。

電影的一開始,給我們展現(xiàn)的是這樣的畫面:干旱的大地,又遇到內(nèi)亂,哀民遍野,人間如同煉獄。饑腸轆轆的母親,光著干癟的身體,挺著肚子,茫然無力的走著。在破敗的佛堂里,母親用盡力氣生下了孩子。嬰兒在哭泣,母親流著汗無力的躺在身邊。看著嬰兒柔嫩的小臉,母親的目光漸漸的柔和起來。

就在這時,母親突然警覺地抱著嬰兒,掄起一把破斧,揮手斬向一頭快速向他們襲擊的惡犬。為了活下去,饑餓的母親咀嚼著路邊的腐肉。可是饑餓依舊無休無止的折磨著年輕的母親。瀕臨奔潰的母親終于用一種貪婪的目光看向懷里的嬰兒,緩緩地舉起雙手。嬰兒重重地摔在火堆里,一瞬間電閃雷鳴,暴雨傾盆而下。雨水澆滅了火焰,嬰兒活了下來。母親或許是出于驚嚇,或許是出于羞愧,她撇下孩子,尖叫著逃離了。

這便是阿修羅不幸人生的開端,生于戰(zhàn)亂饑荒的時代,險遭生母殺害,又慘遭拋棄,誰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了下來的。瘦小的他扛著母親遺留下的斧頭,佝僂著身子,目露兇光。為了活下去,他一次又一次地把斧頭揮向無辜的人。所到之處,鮮血遍地。

他不會說話,眼神兇猛。也許沒有遇到高僧,他依然茍延殘喘在這個饑餓的世界上。高僧用一碗粥作為交換,教他說了第一句人話“南無阿彌佗佛”,并給他取名為阿修羅。短暫的相遇后,僧人繼續(xù)自己的修行之路。阿修羅也依然過著野獸一樣漂泊無依的生活。

也許是對人生有了些期待,阿修羅開始想靠近人群。他跟在一群搬運木材的工人后面,低著頭默默地走著。不論什么樣的戰(zhàn)爭,最后受苦的都是平民百姓。富家公子哥們視窮人如牲畜,肆意地用石頭砸著可憐的窮人,并以此為樂。比起吃人的阿修羅,他們所代表的集體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頭的怪物。工人們被砸傷了,卻不敢反抗什么。阿修羅怒火隨著額頭上的鮮血一瞬間被點燃,他毫不猶豫地殺死了那個砸傷他的公子哥。

公子哥的父親,也就是地頭大人,為了給兒子報仇一路追殺阿修羅。阿修羅在打斗中摔落懸崖,村女若峽無意間救下了他。晚上,若峽用火棍為他治傷時,阿修羅卻夢到了嬰兒時期被母親拋棄在烈火的場景,發(fā)出痛苦的尖叫。

若峽詢問阿修羅的名字,阿修羅艱難的說出了自己的名字:阿修羅。若峽再次送飯團過來,阿修羅看著面前的飯團,不斷重復著南無阿彌佗佛。若峽笑了。

若峽回到村里,得知阿修羅的身份,但她卻什么都沒說。意識到阿修羅不會說話,若峽認真的教導阿修羅語言,并告誡阿修羅不要殺人。在阿修羅眼里,若峽就像姐姐一樣。也只有在若峽身邊,阿修羅才變得像一個正常的小孩。

然而,快樂的時光非常短暫。阿修羅并不知道人類之間的感情是分很多種的,所以當他看到若峽和一個高大的男人親密的依偎在一起時,阿修羅憤怒極了,他揮著斧頭毫不留情地砍向了若峽的戀人。看到戀人受傷,若峽失望地趕走了阿修羅。

絕望的阿修羅又被生活打回了原形,他并沒有埋怨若峽什么。他在樹林里漫無目的的走著,看到小猴子正依偎在媽媽身邊,這一場景深深地刺傷了阿修羅的心。阿修羅哭著攻擊了她們,猴子媽媽帶著孩子逃離了。阿修羅流著淚,看著天空,嘴里念叨著對母親的怨恨。他痛恨母親生下自己,痛恨母親遺棄了自己,痛恨自己生在了一個荒涼痛苦的地方。這是長這么大以來,阿修羅第一次公開表達命運的不公。

此時,阿修羅又遇到了高僧。高僧驚訝于阿修羅的變化,因為阿修羅身上的戾氣已經(jīng)消失大半。高僧覺得時機成熟了,他想再助阿修羅一臂之力,在阿修羅成為人的道路上。為了讓阿修羅領悟修行的意義,高僧自斷一只手。阿修羅無比震驚,在高僧面前,他落荒而逃。

阿修羅又回到若峽家中,看到若峽父女將要在饑餓中死去。阿修羅送來了人肉,他想看若峽的選擇。若峽的父親熬不過饑餓吃掉了人肉,而奄奄一息的若峽靜靜的死去。別再吃人肉了。這是若峽曾經(jīng)的告誡。阿修羅哭著解釋那其實是馬肉。若峽走了,阿修羅哭了。這是阿修羅人生中的第二次流淚。

多年后,一位年輕的僧人在寺廟里安靜的雕刻。他看著手里雕刻成形的木頭人,目光柔和如水。他便是阿修羅了。

在沒有受到教化前,求生的本能支配著阿修羅麻木地殺戮。高僧和若峽的出現(xiàn),為阿修羅的人生打開了一扇窗。通過窗子,他感受到了人性的溫暖,也明白了人和野獸的不同的地方在于罪惡感。人性中存在著對殺戮的罪惡感。

努力的活著,是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然而,成為一個有靈魂的完全的自己,生命才變得更加有意義。入世的修行,其實是一場自我抗爭。不因痛苦而生怨,不因孤獨而生恨,這才是《阿修羅》最為美麗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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