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快走……”喬柒大聲地沖我喊著,一聲比一聲急促。此時的他正用雙手緊緊箍著那個試圖跑過來把我抓走的壯漢,身上一下又一下地承受著對方的拳打腳踢。盡管如此,他依舊拼命地大喊著,讓我趕緊跑,遠離這里的一切……
我含淚看著眼前的這一幕,雙手緊緊地捂住胸口。此刻,我的心如同被辮子一下又一下地抽打,似乎喬柒所受的每一下重擊,也準確無誤地傳遞給了我,疼得我直打顫,隱約感覺喉間有一股翻騰的血腥之氣,隨時要從口中迸發而出。我再也不敢拖延,連忙調整呼吸,雙手握拳垂于身側。隨后一鼓作氣,用盡身上余力轉身朝不遠處的跨江大橋跑去。
壯漢察覺到了我的意圖,更是變本加厲地往喬柒身上招呼,沒幾下便掙脫了束縛,快跑過來抓我。就在那雙奪命的手離我一米遠的距離,我翻爬到欄桿外,縱身一躍,跳進了離大橋十米高的江水里。
入水的那一刻,腦海里閃現的竟然是我八歲那年初遇喬柒的那一幕……
那一天,天晴無云,碧空如洗,天地間美得讓人不忍高呼,喧鬧。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童話般的幸福味道。我正坐在教堂外的一片草地上,旁邊緊挨著一處花叢。花叢里有很多花,紅橙黃綠青藍紫,如一道迷人的彩虹,總會讓路過的人側目,停留,觀賞。尤其是最中間的那一小撮郁金香,紅橙相交輝映,如同艷陽般耀眼奪目。
每天放學回家從這路過,我總能精準捕捉到她的身影,而后笑意便不其然爬至臉上,滑入心房,不多時,心尖便開出一簇婉約芬芳,一如眼前的那花團錦簇的郁金香。從知曉她的存在那一刻起,我把她,把她所駐扎的這片花叢,所依傍的這片草地,所映襯的這個教堂外圍當做我的秘密基地。她知曉我所有的心事,我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正當我對著郁金香軟語訴說時,一位少年意氣風發地走至離我在一米遠的地方停下,背朝教堂,面向著我,有模有樣地對我說道:“喂,小鬼!閉上眼睛,心里默許一個愿望,然后說一句魔法咒語,我能讓你愿望成真哦。”
我看著眼前突然出現的少年,背對著陽光,我一時間看不清他的模樣。只見他頭戴一頂紳士帽,身披黑色長袍,右手捏著一根彩色魔法棒。如果不是那長至及地的西褲,以及那肥大的褲腳都蓋不完全的大號皮鞋,我真的以為是打哪來的魔法師叔叔,來給我表演魔術,逗孩子歡喜。
我不甚在意地回了他一句“幼稚鬼!”便再次專注地跟我的“閨蜜”說起悄悄話。
我最近確實有一樣很想得到的小物件——一個水晶球,里頭有一個小女孩,虔誠地站在一個教堂前,她的身后是一大片盛放的郁金香……沒人知道當我第一次看見它時的心情,激動地把它緊握在手,捧至嘴邊,用力地親吻,淚水悄然滑落,打在了水晶球表面。透過那滴淚,我仿佛看見了郁金香在里頭歡快舞動,熱切地回應我,讓我快點帶她回家。
可爸爸媽媽不甚在意,無論我如何央求,得到的答案始終是“不行,浪費錢。”他們只當這是小孩子的一時饞樂,需要的和想要的,永遠只能選擇需要的。可他們不懂,也無法理解,水晶球對我來說,是少女的祈禱,是知己的赤城,是情感的歸屬。
“快點,快點!”少年輕快地催促道。于是我再次面向他站著,雙眼閉合,不耐煩地說了一句:“士多啤梨蘋果橙。”
“噔噔噔噔”隨著少年這句自帶的背景音結束,我迅速睜開雙眼,視線觸及少年手里的物件時,我眼里的光瞬間亮起,如初升的太陽,一下子溢灑人間。我激動地向前邁步,這一刻,我看清了少年的模樣,如童話故事里走出來的俊逸王子,溫暖如玉,清雅如風,他的笑顏從此刻在了我的心里,如同我身后的郁金香,以及此刻靜立在他手中的水晶球。
少年便是喬柒,喬柒便是我的專屬魔法師。從那以后,我所有的“郁金香”心愿都一一得到兌現,而那一句帶有郁金香色彩的魔法咒語便是我心底里的一個堅定的信念,源源不斷地煥發著神力,魔力,仿佛只要我一念“士多啤梨蘋果橙”,我就一定能如愿以償……
我一點點沒入水深處,滾燙的淚水不斷從我的眼里冒出,和著冰涼的江水,溫潤地包裹著我的身體,如同少年一直以來給我的關懷,呵護和陪伴。
于是,我閉上眼睛,在心里再次許愿:我大難不死,而喬柒平安無事。
然后,我張嘴無聲地念起:“士多啤梨蘋果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