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狐涂
身邊的朋友常常會聊起他們小時候的趣事兒,有時我就特別納悶,不為別的,只為我自己在九歲之前渾渾噩噩,記憶儲量幾乎為零。能回憶起的零碎事兒,也僅在九歲入學之后,而且能完整說出來的故事也寥寥無幾。
有時我在想記憶到底是什么?它的存在價值何在?不是有人說:記憶是痛苦的根源嗎?可沒有什么回憶,腦袋里空蕩蕩的,會不會更加痛苦。
琢磨了很多年,我覺得,回憶應該就像磁鐵一樣吸引著河灘中的黑沙,而至于普普通通的黃沙,對于磁鐵來說,沒有任何吸引力。記憶是有選擇性的承載著往事片斷,有的是畫面,有的是聲音,還有的只是味覺和觸覺的印象,那些過于平淡無奇、風平浪靜的日子,總被記憶無情地拋棄。
既這么說,那我的童年雖回憶寥寥,但卻是不可多得的靜謐且幸福安樂的童年。
可我還是怕我會忘記更多這樣看似平淡卻彌足珍貴的青春韶華。有時我甚至會珍視它們宛如文物,畢竟人無再少年。這些點點滴滴、平平淡淡的生活片段,即便是一地雞毛的繁雜瑣事,卻最是真人真事的體現,但隨著時間的變遷,如同文物一樣淹沒在云遮霧罩的歷史煙塵中,我要挽救它們。
所以,我從小學三年級學會寫日記開始,我就喜歡用筆頭來記錄我的青春。后來學習和工作壓榨了我絕大多數的時間,日記不能天天寫了,但我換了另一種方式——寫信,后來發現這樣也有同樣效果,因為見字如面。
記得第一次寫信,是在進入象牙塔后的一個爛漫春天里的某個清晨。
我靠在一片蒼松翠柏下的青石旁,隨著朝陽升起,我吸吮著罅隙里透入的粒粒陽光與晨露的霧氣,在我思緒游離間,芳草上的露珠,暗暗地掉下來,好像在哭泣著相送不告而別的青春。
稀疏的樹影撒落下之前,我已寫完了一封長長的信,信箋是彩色的,但這不是情書,我發誓我從沒為了自己給任何一個女孩子寫過情書。
我是一個性格極度內向和害羞的男孩,心事絕不會向除了自己外的任何人透露的,寧愿爛在心底。所以這封信若要真的郵寄的話,也只會郵給我自己。
風清末To風青末
青春歲月中,除了朝氣蓬勃,血氣方剛之外,更是散布著青春期的彷徨,質疑,孤獨,迷茫和困惑……
一不留神,就有可能迷失在霧氣茫茫的分岔路口,輕者多繞幾個圈,重者誤入歧途回頭無岸。
因為這段路上,岔路太多,選擇太多,但我們尚未成熟。我們需要有人給出正確的指引。
但如同我們這般極度內向寡言之人,如同囚禁在鷹嘴石邊的蕞爾之地,縮在一個角落,羞于啟齒。無人溝通,也就只能自求多福。
不知不覺已是快要中午了,我隨手從靠在樹根旁的背包里取出一個方方正正的木匣,木匣做工很粗糙,但表面被磨得很光滑,顯然有些年月了,上面還鏨著四個瘦瘦長長的字——百煉青銅。
它就如同我的一面鏡子,時時照之,自省我心。
這個被我稱之為百煉青銅的木匣,側邊有條縫,我直接將寫滿密密麻麻字跡的信箋折好,塞了進去。然后將木匣輕手輕腳放回背包,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就離開了學校后山,仿佛寫完了這份長信以后,胸中的濁氣排遣一空,步伐也輕快了許多。
這是第一次嘗試給自己寫信,也不知道這封信具體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會再次啟封并得到回應,反正后來反反復復寫了很多次。
就這樣,自己與自己相處及深層對話,使我度過了無數個孤獨時光與迷茫歲月。
青春這個季節,看似絢爛,卻云遮霧罩,無處停歇,我把它藏在百煉青銅里,交給時間以及未來某個時空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