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縉修
東柳村有個奇怪的老頭。
他常常對人說，自己有兩個兒子，還有一個聰明的孫子。初時人們以為這老頭是個瘋子，都當他胡言亂語。可是后來人們發現，這老頭不但不瘋，而且還很有才華。有一次，他路過孩子們學習的地方，看到孩子們正在練習毛筆字，老頭突然拿過孩子們的毛筆，揮毫起來，老頭竟然寫得一手好毛筆字，字跡剛勁有力。于是每年春節，村民們便都來央他寫上幾副對聯，末了給老頭留下點米面油鹽，算做酬勞。
再后來人們發現，這老頭知識淵博，無所不知。一些孩子學習差的人家，上門請老頭給孩子補習功課，并主動按月給老頭酬勞。人們想這老頭肯定會答應，因為這老頭住在村頭的一個破窯里，窮困潦倒。誰知這老頭一口回絕，說了一句：“我不配教任何人！”
一時間，這老頭充滿了神秘。
老頭怎么來到這里的，沒有人知道。突然有一天，人們發現村頭的破窯里多了一個老頭，人們以為他是那家走失的老人，可仔細詢問后發現老頭神志清醒，并非走失。老頭于是在這里住了下來。
他靠著幫人放牛，打點短工，混個肚兒圓即可，生活艱難，但老頭卻似乎毫無怨言。
人們也慢慢接受了他，時常會有村民到破窯里，放下點白菜，米面之類。老頭冷漠地看著這一切，也不推辭，也不言謝。
時光如水，轉眼數年過去，老頭身體越來越差，眼看時日無多。
這天，村民們發現，老頭奄奄一息地躺在破窯前，眼睛呆呆地望著遠方，嘴里喃喃地念著什么......
人們靠近一聽，老頭嘴里念著，我有兩個兒子，一個聰明的孫子......
老頭剛到村里時，人們不信，但這么多年的相處，人們知道這個老頭是個善良的人，他的話一定是真的。看到這里，人們不禁譴責起他的兒子們來。可是老頭連連搖手，說不怪兒子們。老頭接下來的一端話，讓大家泣不成聲。
老頭說，他8歲時母親就去世了，父親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又替他娶了親，本想從此后一家人幸福美滿，其樂融融。誰知娶回來的妻子狠毒，潑辣無比。時常把老父親罵得不敢啃聲，還經常不給老父親飯吃。由于自己的懦弱，加上家境貧寒，娶妻不易，他一直忍氣吞聲。
后來，他有了兩個兒子，由于家里狹窄，老父親被妻子趕到了一個破窯里。因懼怕妻子，他不敢前去探望父親。后來，老父親在一個風雪交加的夜晚在破窯里孤獨地離開了人世......
想到因貧窮而導致如此境地，他開始玩命般拼搏起來，漸漸地，家境好轉起來，蓋起了新房，搬進了新家。但他心里一直被對父親的愧疚折磨著。
搬家那天，有一只蟋蟀不停地在他的新居叫，他懷疑是父親的化身，他正小心翼翼地看著那只蟋蟀，冷不丁被妻子沖進來，一巴掌把那蟋蟀拍了個稀巴爛，他當即昏倒在地。當晚，他夢見父親血淋淋地，渾身稀爛地站在他面前，臉上卻是高高興興的神情，父親在夢中對他說：“兒子，出息了，住上了新房子，父親過來看看，替你們高興......”
他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來，渾身冷汗。
再后來，兩個兒子都娶了媳婦，大孫子也出世了。就在此時，媳婦們也開始抱怨起來，說家里狹窄。他還看到媳婦們的眼睛時不時地向以前父親住過的破窯看去，他還看到兒子們眼里那冷漠的眼神。他背脊一陣陣發涼......
終于，他承受不了這樣的事實，在一天深夜，他遠遠地逃到了這里。
人們聽到這里，表情變得復雜起來，分不清是恨還是不平，還是可憐。
老頭接著說道，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當初我所做的一切，報應來了。我不愿這一切讓我的孫子看到，讓他們又這樣去對付他們的父親，我只得逃了出來。像我的父親一樣，老死在這破窯里。
老頭頓了頓，繼續說道，原來這破窯才是天下間最舒服的地方，就算皇帝的皇宮，我也不換。我終于明白了，當年，我父親在這破窯里，他是幸福的。
因為看到自己的孩子幸福，自己就很幸福了。就像我，在這破窯里，知道自己的兒子孫子過得好，并把家里的這一罪惡徹底忘掉，不讓悲劇再次發生，值了！
老頭說畢，眼睛慢慢合攏，嘴角含著微笑，恬然而逝。
人們遵照老頭的遺愿，把他葬在了破窯里，埋葬老人那天，村民們自發地跪了下來。據說，老人去世后，這個村里許多原來不孝的人也變得孝順起來。后來人們發現，破窯不知何時，被螞蟻拱來許多土，封了個嚴嚴實實，成了一座大墳。
再后來，這個墳成了許多人許愿的地方，據說很靈驗。但誰也不知道里面埋葬的老人姓什么。
故事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