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旅行的人,
如果還活著的話,
我們再會。
快樂的去活吧,
不要絕望,
失敬了。
這是一碗太宰治拉面。我努力喝完碗里所有的湯,看到了碗里印的字。
我:阿姨您好,這碗面名字是“太宰治拉面”,確實是他吃過的嗎?
老板娘:呵呵,不是的,這是根據他喜歡吃的食材搭配的,里面有竹筍、海帶、豬肉和小蔥。
從太宰治出生到上中學13年間生活過的家里出來,我吃的這碗面,青森縣五所川原市金木町。他的家就在邊上一步之遠。以他的小說《斜陽》命名。
一個大宅子,總面積688坪,相當于2000平方米。內部一層是和室,二層有會客的洋室,和辦公的房間,傭人多達30人。
寬敞的和室,干凈的鋪上榻榻米,墻壁上掛著優美的山水、花鳥、人物畫,都是出自100年前的名家之手。
格段上擺著精美的瓷器,門楣上也是精心制作的木雕。精致的障子點綴著櫻花、野草的紋樣。
其中有間和室的會客廳,障子(和室屋子的拉門)灑了一層金。仕女圖的屏風和白底黑字的扁額無論是樣式,還是質量都很高雅。
洛可可風格的洋室,即使是現在,也是一流的設計。
這么具有文化氣息的家庭裝飾,讓人贊嘆。可是為什么太宰治卻說:我的家里,沒有一位文人,沒有一位教授,很粗鄙。我很不解,于是請教了售紀念品的店主老太太。
老太太:太宰先生的祖父是從外地搬遷來的,經營鮫油發了大財,成為大地主。太宰先生的父親在明治維新后,經營一個小銀行,是當地數一數二的大財主。這些畫和瓷器,都是他祖父和哥哥收集的。
我:在這么豪華的大宅子里,他為什么會憂郁呢?
老太太:太宰先生家在這一帶是第一位的財主,其他人家都很窮。上學時,自己的便當與大家的不一樣,被大家疏遠。在學校無論做什么,都是一個人,沒有伙伴。
我:我看介紹說他家里傭人就有30人,真是大宅子。
老太太:是的,所以,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別人給他方方面面照顧的很周到。
我:所以,他在小說里說,自己是個多余的人?
老太太:是的。
老太太繼續說:太宰先生母親有病,他父親生意忙,又升任了議員,所以從小由乳母養大,教他識字,給他講故事。他小學時一開始學習成績很好,但是4-5年級時成績有下降。他父親就把帶來東京的明治高等小學上學。這是個貴族小學,很多是比他爸爸還要有錢,還有權力官員的子弟。被同學欺負,被看不起。只讀了一年就回到了青森上初中。
我突然理解了,太宰治在小說里的心情,為什么會認為自己不配做人,為什么他一定要自殺。
出了家口,來到邊上的三味線演奏館。這里屬于津輕半島,三味線是當地的特色。進了場,發現只有我一個人。場館的工作人員大哥說:您好奢侈啊,簡直就是包場啊!“
演奏是由遠藤先生進行的。五首民謠,三味線的聲音很洪亮,清脆,鏗鏘有力。也有一首曲子很婉轉。和風幽寂的舞臺,非常典雅。彈到精彩之處,舞臺上飄下紙做的雪花,在黑色背景下,優美至極。
演奏結束,剛才跟我搭話的工作人員說:現場演奏真是精彩啊。
我:是的,我是第一次在現場聽三味線,特別是最后一曲,天上飄下雪花,很感人。曲名是Jiong gala buxi?
大哥:是啊,那首曲子是我們這里的必彈曲目,名字是じょんがら節(上河原曲,讀音類似john gala buxi)。
我:有緩有急,節奏分明,為什么這么感人,是有什么故事在里面嗎?
大哥:是的,這里面有個傳說。500年前有位常縁法師,替城主守墓。后來城被敵軍攻破后,法師逃到山里,走投無路投河自盡。城主的后人,為了紀念他,寫了這首曲子。曲子描述了當時城堡的繁華和衰落。
大哥:你到這里,去看立佞武多了嗎?
我:沒有,想去看,不知道時間還夠不夠。
大哥:在五所川原車站邊上有個立佞武多館,造型有20多米,一定要去看看。現在是3點20,下午5點關門,還來得及。
沿著以太宰治小說《奔跑吧,梅洛斯》小路走到車站,明治時期的火車在等著出發,火車的名字就叫奔跑吧,梅洛斯!也是為了保持原樣,仍然是燒煤的火車頭。沿線是廢棄的車廂和看似破舊的站牌。100年前就是這樣的,太宰治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保存至今。
窗外是大片的蘋果林,雪地,遠處不高的山鋪滿了積雪,這是津輕平原的一部分。來的時候,車上的售票員問我去哪里,我說全國旅行。她很激動,拍了我的路線圖,說要發到FACEBOOK上去。
到達立佞武多館,被震撼了!三尊大的佞武多:夢幻破邪、又鬼(冬季的獵人)、義經傳說龍馬渡海(武將源義經的故事)。每尊都有20多米高,造型精美,配色鮮明,人物表情細致,無論從每一個角度看,都是一件絕佳的藝術品。每年夏天七夕左右4天,每天晚上都會到大街上游行,非常壯觀。
我:請教一下,每尊佞武多下面的字:漢雲,是什么意思?
工作人員:那讀做雲漢,是從中國傳來的字。代表著天河。
我:。。。。。。一個佞武多大概要多久才能做好?
工作人員:差不多要8個月的時間。不過因為大家分工協作,可能會快一點。
離開場館的時候,看到邊上有工人在做大型的佞武多,白紙下裸露著木制的骨架。是為了迎接新干線開通準備的。
邊上菜市場的老太太說前面有家酒館可以聽三味線,你晚上可以去聽聽。這是個古色古香的和室居酒屋,有很多有名的客人來到過,包括現在活躍的笑星鶴瓶。
本以來有樂隊來彈三味線,沒想到是剛才在廚房忙活的店員自己彈,而且非常精彩。問了店員,說那是我們老板娘。
店員:今年的雪下的不大,和往年比小很多。
我:是嗎,我沒見過,覺得還是挺大的。呵呵。
我:我一直想知道為什么你們能幾代人都一直做一件事件,比如開某個拉面館,不會有人覺得無聊嗎?
店員:這個問題。。。以前是這樣的,現在越來越多的年輕人不愿意接班了。
我:但是為什么還會有那么多店都是一兩百年仍然開著呢?
店員想了想,正好老板娘路過,就叫住了她。
老板娘:以前家里有店的話,大兒子都是默認是接班人的,從小就讓他有接班的意識。如果大兒子不愿意接班的話,會找別的兒子繼承。兒子們一般會覺得不繼承,店荒廢就可惜了的心態接班的。
老板娘接著說:不過也有很多讓沒有繼承人,我們店的一種當地的酒,兒子就不愿意繼續干,馬上就要關門了。
我:剛才您彈的三味線上河原曲,很好聽。
老板娘:謝謝,其實這個曲子,雖然有歌詞,但是每家歌詞都不同的,這是我們每家店的特色,會融入自己的想法在里面。
喝完最后一口酒結帳時,我說:你們店氛圍真好。
店員:你看那塊黑色的檜木板,是我們老板娘特意從老家的房子里取來的,是明治時期的木材。
老板娘在一邊看著,感覺很欣慰的樣子。外面雪下的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