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一個人獨居撫順,從早晨7點到11點,4個小時里不停地在做夢。
夢中的我坐在客車上,沒有其他乘客。客車在河堰的仄拗小路上任性的掙扎飛馳,途中,我看到有同樣的客車在掙扎中側翻落水,卻不見有人在水中逃出,可能他們的靈魂已經沉溺在幽暗孤單的水下,再無法蘇醒在喧囂的塵世里。我沒有去觀望他們的不幸,但也沒有同情。輕輕的勾起嘴角,讓時間記住我已經見過這里的故事。然后,我在自己的客車里看著煩躁的司機,死灰色眼眸的售票員,還有讓我知道已經無力掙扎而顫抖的車身是因為道路越來越仄拗,我唯一看不到車身下的道路還有多窄,看不到前方是否還有道路。
這樣的道路上飛馳實在是讓人擔驚受怕,我們三人不得不下車吸一顆煙平靜一下。我們下車,丟掉 發動機的嘈雜,丟掉一路顛簸的煩擾。我們聚在一圈,吸煙,聊天,開玩笑,此時沒有擔憂,沒有爭吵。
一顆煙的時間能有多久?煙草僅僅能麻木人得頭腦一瞬間,但起碼這一瞬間 是有冷靜的,是幸福的。我們再次上路,不久,我們終于在小心中跌落在河水里,連車帶人.......漫長的旅途中,時間讓我記下的只有我們的煙,我們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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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道一直落魄,從小跟著父親,母親東奔西跑,記憶里是不停地搬家,不停地換鄰居,換同學,換床,換著身邊的所有角色,甚至是自己,唯一不變的只有起伏的夢。
初中時父親和母親離婚,每天在寡言的父親和蕭索焦躁的母親之間來回,只想找一處能夠讓自己得到平靜的地方,享受一個人的寂靜,而不是兩個人 ,三個人的對峙。
高中后身體四處漂泊,卻終有牽制;心理離群索居,卻又努力迎合周遭的熱烈。獨自一人躺在尚未正式入住的回遷樓上,自己一個人開鬼片看到天亮,在恐懼中刺激自己,告訴自己的存在。
懦弱的孤獨是可以致命的,不敢到陽臺,不敢盯著它看,擔心自己會跳下去。
孤獨的日子是沒有記憶的。
到如今,記事起已經有十五年,記下的只有在撫順的那些日子,那里有童年該有的小河,有凌晨里父親打工歸來時在黃昏的燈影下偉岸的背影,有母親忙碌熱飯的背影,有我躲在被窩里懣怨的表情。在那里,母親在走廊洗衣服,我在炕上看電視,一邊看,一邊講給母親聽;在那里,父母坐在身邊看僅有的幾個頻道,我在炕里玩玻璃球。在那里,我們三個人依偎在一起研究家里僅有的一部二手手機。只有在那里,才有父母。
孤獨的日子是沒有記憶的 。
到現在,早已想不起自己用怎樣的心情在各個網吧和洗浴里輾轉,自己用怎樣的消遣度過那些有家難回的日子。想不起那些日子里,有怎樣的人給過我怎樣的安慰。想不起那些日子里,我是否還留存人得本分和固有的善良。
孤獨的日子是沒有記憶的。
在夢中,我在吸煙的瞬間里,看到了在河里的石子河道上玩耍的兒時玩伴,看到了站在橋頭靜默的摯友,看到了陋巷里推門邀我的親戚。在夢里,無論是否真實,那些我愛的人,他們都在撫順,起碼,我能找到他們。
多長時間,我尋找最真實的感受,最討厭的那些嬌柔造作。到現在,記憶和夢才告訴我,吾心安處是吾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