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鄉(xiāng)位于沂蒙山區(qū),這里屬于丘陵地帶,高低起伏的丘陵間是溝溝岔岔,有溝岔的地方就少不了小溪流。
周圍的溝岔里有的溪流一年四季不斷水,有的只有下大雨時才有水,位于村子東邊的東溝里便有一條小溪流,一年四季水流不斷。
在我出生的那年,爺爺承包了東溝最上游的沙崖溝。因為路難走,沒什么像樣的地,離村遠,跟附近村莊搭界了,爺爺年紀大,種不了了,叔伯們都有地,沒愛種的,所以一直是我父親種著,這一種就是十六年。
在這十六年里我不知道每年要去東溝多少次,從父親用獨輪車推著我,到我自己步行,再到后來騎自行車,我對這條溝,這條路,還有這條小溪實在是太熟悉了。
從村里出來最開始的一段路是與小河平行的,還算好走,越往上越難走,有的地方甚至不能算路,來回要穿過這條小溪流好幾次。
小溪從上到下曲曲折折有十多里路長,最終匯入了村口南北走向的河流。
這條小溪下游還算寬闊,以前下游會偶爾斷水,眼看著就要匯入村口的河流了,可就是沒有那么充足的水了,讓人看著干著急。
那時小溪里不缺螃蟹和小河蝦,小溪兩邊很多螃蟹的窩,人們經(jīng)常去摸螃蟹,溪水里隨便掀起一塊大點的石頭底下就有螃蟹,一會的功夫就能捉到很多。
晚上摸螃蟹也是一大樂趣,清澈的溪水里螃蟹趴在青青的水草上,十分好看,也很好找,用手電筒一照也不會跑,很容易捉,可惜就是晚上蛇太多。
有一年入秋時節(jié),正是捉秋蟹的好時候,我們晚上冒著小雨去照螃蟹,沿小溪逆流而上照了不少,可是也見了好幾條蛇,把我們嚇得不得了,快到小溪盡頭時,我們見了一條紅黑相間的蛇,也可能是兩條,或者是一條盤成了一團,真的感覺好粗,太瘆人了,我們提著水桶就往回跑,那晚上照了小半水桶螃蟹。
那年已經(jīng)上初中了,也是最后一次照螃蟹了,一來害怕,二來小溪里的螃蟹也少了,因為打農(nóng)藥慢慢絕跡了。
照來的螃蟹用雞蛋、面糊還有自家制作的豆瓣醬裹住,然后放油鍋里炸至金黃,連硬殼一起吃掉,真的是又脆又香。
我們經(jīng)常捉來讓母親做給我吃,有時下地干活給我?guī)е敳?,這樣的螃蟹越小越好吃,因為大的太硬。
除了捉河蟹我們還撈小蝦,河里的蝦沒有大的,我們會撈來喂雞鴨,有時會燒湯喝。有一年也是入秋了,我們邊放豬邊順著河往上撈蝦,撈了不少,晚上回家時就覺得很涼了,母親燒了一鍋湯,放上雞蛋和韭菜,我這輩子都忘不了那晚的湯,真的很鮮美。
夏季整個小溪里也是蛙聲一片,到處都是小蝌蚪,我們用漏勺捉小蝌蚪給鴨子吃,每次都能捉很多,鴨子一天都能下兩個蛋,現(xiàn)在想來真的是罪過。
如今小溪里沒了螃蟹和河蝦,青蛙和蝌蚪都不多了,沒人捉了,反而絕跡了,這都是農(nóng)藥帶來的后果。
小溪一直都是清澈的,有寬闊的地方甚至會有魚,窄的地方一步就邁過去了。
如今在小溪上邊建了十幾座攔河壩,儲蓄的水多了,卻也更臟了。
原來的小溪沒有淤泥,如今攔河壩里邊會有淤泥,而且有各種打農(nóng)藥留下的瓶瓶罐罐和塑料袋,這些都是讓蝦蟹絕跡的元兇。
本來溪流就水少,在上游涮一下農(nóng)藥瓶子的水就可能把蝦蟹從上到下全毒死。
小溪是各個溝岔里的水匯集而成的,沿小溪的河道邊原來有很多泉眼,如今也破壞殆盡了。泉眼有的被攔河壩抬高的水位給淹沒了,有的因為河岸變遷沒了。如今最出名的一個泉眼就是為全村提供飲用水的那個無名泉眼。
還有一個很出名的泉子,在小溪最上游了,這個泉子里的水幾乎是直接往外流出來的,它的形狀就是個水桶,大小深淺也正好能放上一個水桶,這是天然形成的一個小石坑,大小適中。
這個泉眼的水是從石縫里流出來的,清涼甘甜,位于沙崖溝后坡的溝底,我爺爺在這住了十六年,喝的就是這汪泉水,所以我對這個泉眼也感情特深。
小時候我和妹妹跟著大人們?nèi)ヌ崴?,石縫里有螃蟹、小蝦和花泥鰍,我們就以最快的速度用水瓢將水舀干,然后伸手去捉,可是從沒捉到過,蝦蟹們會順著石縫往里跑,手根本夠不到,而且泉子的水很快就又滿滿的了,我們又開始新一輪的往外舀水,就這樣樂此不疲的一次又一次的玩耍。
后來修攔河壩時,人們用水泥和磚將泉子圍了起來,并加高,還取名題字“福泉”,原來的泉水能流出去,是活水,人們可以俯身趴著喝水。
如今被圍成了死井,水不多也不少,不泉了也流不出去了,成了死水,周圍太高,想趴下喝水也是不可能了。
我一直想帶著大錘去把周圍的圍欄推倒,恢復它本來的樣子,解救我兒時的伙伴。
只是如今很少有人去了,恢復了原來的樣子估計也沒人去喝水了。
小溪還是不是原來的小溪,我也不知道,溪水依舊,卻樣貌不再,哪怕是如此,我也會經(jīng)常帶著孩子們沿路順著小溪玩耍,可能在孩子們眼里它還是有趣的。
雖然沒有蝦蟹可撈,可是扔幾塊石頭激起的水花就可以讓他們歡呼不已。
如今的小溪兩邊依舊雜草叢生,我卻輕易不會帶著孩子們赤腳下水了,一來水太涼,二來水底可能有玻璃渣會刺破腳底,而且有的地方踩上去是淤泥,不再是青沙。
是啊,可能我真的嫌小溪又丑又臟了,雖然溪水依舊清澈無言,我卻總覺得記憶里的小溪比現(xiàn)在更有趣。
總有一些東西會淡化遺忘,也總有一些記憶被深深的烙在腦海里,長進了肉和骨頭里,成了生命的一部分。
如夢如煙的往事
洋溢著歡笑
那門前可愛的小河流
依然輕唱老歌
如夢如煙的往事
散發(fā)著芬芳
那門前美麗的蝴蝶花
依然一樣盛開
小河流我愿待在你身旁
聽你唱永恒的歌聲
讓我在回憶中尋找往日
那戴著蝴蝶花的小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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