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情是用來辜負的

 深圳是沒有冬天的,立冬已過,樹葉依然綠著,只是綠得有點濁,綠得有點暗,有點死氣沉沉。

云煙在微信上告訴我,同學聚會,她喝多了。

以這個東北女子的酒量,這是很罕見的事情,除非她不開心了。果然,她說:“和同學聊起過去,所有的回憶,都和張文明有關。那段回憶不能碰,一想起來心就疼。”

張文明是云煙的前夫,一個她真心愛過又把她狠狠辜負了的男人。他倆是大學同學,大學時期的云煙極清秀:清瘦,高挑,長發披肩,像極了當年流行小說里瓊瑤筆下的女子。追求她的人很多,可是她偏偏喜歡上了這個開啟她人生不幸之門的男人。

張文明生活里有點糊涂,讀書卻是個極聰明的人,從小到大當了十幾年學霸。云煙說,她當年愛他,愛到可以為他豁出性命。有一天晚上他們倆在松花江邊散步,不幸遇到了劫匪,劫匪本來要錢不要命,張文明卻不肯交出錢包,轉身想跑,劫匪舉刀向他刺去,眼看刀子要落在他的身上,這個東北大妞竟然擋在張文明身前,眼睜睜看著刀尖刺入自己的胸膛。傷愈出院以后,父母看出這個男人貪財膽小沒有擔當,堅決反對他們的婚事,不諳世事的云煙卻因為男人愧悔的眼淚原諒了他。

云煙最大的優點是善良,可是,這份善良好像并沒有給她帶來多少幸福。

結婚三年以后,張文明不滿于朝九晚五毫無變化的生活,攛掇云煙和他一起辭去公務員的工作,去深圳尋夢。如果云煙知道自己的命運要在這個城市轉入另一個她完全不能控制的軌道,當初她會不會同意來這個四季花開卻讓人感覺不到溫暖的地方呢?她好像一直在命運的裹挾中踉蹌前行,在每個路口,根本由不得自己選擇。為了實現他的夢想,云煙帶著兩歲的女兒離開父母和家鄉,陪他來到了當時改革開放的窗口。窗口清風徐來,暖風熏得游人醉,張文明醉了眼也醉了心,在這個物欲和情欲都瘋狂涌動的城市意亂情迷,和不遠萬里追蹤而來的女同學上演了一場驚世虐戀。那個女子,不傾國,不傾城,只傾了云煙的婚姻。

在QQ上認識云煙,是在十年前。

過眼云煙,叫這個名字的女人應該有點嬌柔,有點婉約,好像,也應該有點過往?看到她的照片, 印證了我的想象:午后的陽光里,她一襲白裙,優雅地坐在椅子上,一頭長發垂在清瘦的肩頭,沒有笑容,甚至沒有表情,全身透出濃濃的憂郁和悲傷。她說,這是剛離婚時的照片,人消瘦得厲害,覺得自己都不會笑了。

進入公司不久,張文明就升職了。加班的時候越來越多,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有時候回家沒多久,一個電話就又披衣服出門。有一天他說,不想打擾云煙母女休息,自己搬到小臥室,讓云煙困了就睡,不必等他。搬出主臥的男人回來得更晚了,有時候甚至整夜不回家。看著臉色越來越差、眼袋越來越明顯、目光游離話越開越少的男人,云煙很心疼,向南方同事學習如何煲湯,想盡辦法給他進補。

直到有一天,她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才知道丈夫“加班”的工作內容。那個同樣操著東北口音的女人不知羞恥地向她細細描述他們在一起的不堪細節,云煙覺得耳朵轟的一聲,血液好像都涌上了大腦,心卻一直下沉、下沉,沉進無邊的黑暗里。女人的聲音越來越遠,虛幻得像一縷游絲,若斷若續。

這怎么可能是真的呢?她為他受傷住院他的信誓旦旦還言猶在耳;因為女兒降生蕩漾在他臉上的幸福還沒有斂去,怎么可能會和這個女人有染呢?

男人面對她的質問雖然矢口否認,可是驚慌的表情卻讓她心里一涼。幾天夜不成寐,幾天食不下咽,痛苦地思量以后,為了孩子,她決定壓下心頭的委屈和疼痛,強迫自己相信男人的話。但是她的對手卻不肯讓她自欺欺人:半夜,女人一個個電話毒蛇一樣不依不饒纏繞在耳邊,拒接;一條條短信又像冷箭般射來,細數他們見面的次數和過程。云煙刻意裝出來的堅強碎了一地,她一語不發地盯著忽然變得陌生的男人,男人的影子在淚光中漸漸模糊、破碎。男人驚慌地看著絕望的她,撲通跪了下去:“這個女人是我讀研究生時候的同學,那個時候她就追我,我發誓,那我絕對沒有理她!她一直糾纏,來深圳也是因為想躲她,沒想到她也會跟了來。有一天她來公司找我……”很老套的故事:老同學見面,吃飯,喝酒,男人送女人回住處,女人卻忽然一把抱著男人不撒手,然后,該發生不該發生的全發生了。云煙木然地聽著,心痛得漸漸麻木沒了感覺。“原諒我這一次,我一定處理好,不再和她聯系了”。

還相信他嗎?還能相信他嗎?在她還沒有考慮出結果的時候,那個女人卻送來了答案。女人找到家里,遞給云煙一沓住院單據,原來,他們早在讀研的時候就在一起了,幾年時間,女人為他幾次打胎。聞訊趕回來的男人看看震驚得目瞪口呆的云煙,又看看一臉憤怒的女人,囁喏著,不敢開口。女人上前給了他一個耳光:“三個月內再不給我個交代,我要你好看。我說到就會做到!”

看著門口怯怯站著的男人,云煙慘笑著說不出話來。五年戀愛,三年婚姻,她為之全身心付出的,竟然是這樣一個首鼠兩端、全無擔當的男人,自己以為的幸福,原來是個笑話。

軟軟地跌坐在床上,用盡力氣輕輕吐出一句話:“離婚吧。”

從民政局出來,男人眼睛紅了,想握住云煙的手,猶豫著,伸出去一半,又縮了回來:“謝謝你成全。”

前夫和那個女人結婚了。這好像注定是不被祝福的婚姻:男方父母拒絕出席,參加婚禮的親友也寥寥無幾。婚后女人的跋扈和驕橫讓男人頭痛不已。什么樣的感情在柴米油鹽中不會磨損呢?什么樣的肉體在朝夕廝守中不會失去吸引力呢?也許是重新念起了前妻的善良溫婉,也許是覺得愧對孩子,良心發現?這個男人又開始在她的生活中出現:以看女兒為由頻頻回來示好,甚至提出要給她買輛車。

女人,天生是需要愛的吧?

學生時代看亦舒的小說《喜寶》,里面一句話至今仍然記得:我想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很多很多的愛,我就要很多很多的錢。沒有了愛人的庇護,女人才會從金錢中尋找安全感吧,如果有愛,女人要沒有溫度的錢做什么呢?

她也需要愛,甚至還愛著這個人,但是卻不需要這樣的愛,更不需要這人愛了。

大梅沙,海浪起起伏伏綿延到天邊,岸邊,幾樹桃花開得正燦爛。時光好像在云煙臉上沒有留下什么痕跡,她幸福的笑著:“花落,我戀愛了。”

生活不會總是虧待善良的人,在這個四季繁花的地方,努力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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