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r. NA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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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武林廣場西側(cè)有一條小巷，名字叫桂花巷。

桂花巷都是一些老宅子，如果按照現(xiàn)在的市價，這些老宅每一處都是要上億的價錢。

桂花巷12號，院墻是在青磚之上用藤條又加高了的，藤條的顏色已經(jīng)變成了黑色，看起來已經(jīng)有些年份了。

桂花巷12號的女主人只在早上6點零5分和傍晚5點15分出門，一天兩次。從不改變。

女主人40歲剛出頭的樣子，別人判斷這個年齡是以她的衣著來看的。她穿旗袍，冬天的時候會在外面罩一件很古典的大衣，但仍可以看到旗袍的領(lǐng)子。

每一件旗袍都是不同的花布。款式倒變化不大，但肯定沒有重復(fù)過。

宅子的大門從來沒有打開過，她只是從一扇小門進出。

她低著頭走路，從來目不斜視。不管街面上發(fā)生了什么，她都好像沒有聽見也沒有看見。她的下巴圓潤得像一只小貓。

桂花巷盡頭美發(fā)店里的美發(fā)總監(jiān)Martin給她做過頭發(fā)。

-02-

杭州城向西行20公里，有一個湖叫青山湖。青山湖不大，也沒什么名氣，所以倚在半山窩里很安靜地待著，就沒有受了現(xiàn)代工業(yè)的污染。倒是個清純的所在。

青山湖邊有一個農(nóng)家飯莊，以做魚出名。老板叫溫大海。

溫大海年過50，皮膚黝黑，身材精瘦，雙目如電，平時總是一臉帶笑。

飯莊的掌廚是溫大海的父親溫庭芳，溫庭芳從來不到前堂，而且他只做魚這一道菜，其他的菜由徒弟們做。他跟徒弟也從不說話，交流方式是敲勺子，在鍋沿上敲得咣咣響。他有一只很長很長的旱煙袋。

溫庭芳做的魚有23種吃法。其中最有名的一道菜是“烈焰紅唇”，就是用魚唇燉熟了，然后魚唇含著一段紅色的辣椒。辣椒是從貴州畢節(jié)采購的朝天椒，每一只辣椒都是百里挑一的，紅得非常均勻。魚唇燉到七分熟，保持著脆感；辣椒用滾燙的油過了一道，帶著辣椒的清香。

一口吃下去，魚唇的滑爽和辣椒的燒灼感混在一起，從喉到胃，都一剎那間被偷襲了。

溫庭芳做完魚，就坐在廚房后門對著青山湖的方向，抽自己的旱煙袋。有時煙花都熄了，也會放進嘴巴里吸一口煙嘴。煙嘴是一段翡翠。

溫大海每個月會接待一個特別的客人。杭州桂花巷12號的女主人，她一個人來，只吃一道菜：烈焰紅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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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tin只做女客的生意。這是他來美發(fā)店入職的時候提的要求，店主慧娟嘲笑他：“你不準打女客人的壞主意哦?”

Martin在美發(fā)上的手藝自詡排全杭州第二，但不是每一個女人的頭發(fā)都能有幸成為他手下的作品。客人進店后，Martin會從鏡子里端詳一番，然后慧娟用眼神問他：“可以嗎？”如果他不點頭也不搖頭就是可以，如果他站起身來就代表算了。

慧娟問Martin挑客人的標準是什么？Martin說：“看她頭發(fā)的年齡。”慧娟知道這不是自己能聽懂的，就笑笑打他一下。

Martin的一個愛好是畫畫，沒客人的時候，他就拿一個本子在上面畫。

杭州城有品味的女人對Martin的傳說很多，說他是山東的一個富二代，因為父親要逼他跟一個官員的女兒結(jié)婚并繼承他們家的輪胎產(chǎn)業(yè)，就跑了。女人們對Martin傳說最多的還是他在女人頭發(fā)上的造詣：他從來不問客人的意見，要么剪要么燙都是他說了算。做完頭的女人，照著鏡子會覺得完成了一次新生。

這個傳說越來越廣，所以能被Martin做頭，是杭州城女人品質(zhì)的一個象征。

桂花巷12號女主人農(nóng)歷每月初三來店里做頭。這一天，Martin會特意打扮一下自己，慧娟會聞到他身上有一股香水味兒。他一大早會自己整理一下頭發(fā)，安靜地坐在門口的一張臺子前，等著。

桂花巷12號女主人仍舊是早上6點5分出了門，她這一天做兩件事：一是去青山湖溫家吃魚，二是做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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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12號女主人進店的時候，是上午10點半。

這個時候店里基本沒人。她選一張靠近湖邊的桌子坐定，頭偏向窗外，看著湖面，眼波與湖光連成了一體。

溫大海會親自沏一壺茶。茶、茶具都是特備的，茶具只供她一人用，每月用一次，用過就洗涮好收起來。茶是溫庭芳吩咐溫大海從嶺南一戶柳姓人家那里訂的，每年訂14斤。

曾經(jīng)有一個上菜的小工偷偷喝了一口這茶的殘茶，后來就傳說是得了一種口瘡，不治。

溫大海沏好了茶送上來，點頭笑笑。桂花巷12號女主人也不回頭，感覺只是那小貓般的下巴輕輕點了一下，溫大海看到一道紅色閃電，感覺一陣眩暈，就趕緊走開。

溫庭芳坐在廚房后門吸完了煙，把翡翠的煙嘴用一方麂皮拭拭干凈，收好煙袋。人一下顯得高挺起來。讓所有的廚工離了廚房，一個人開始燉這一道魚唇。

11點整。溫庭芳正式上菜。

桂花巷12號女主人扭過身子，轉(zhuǎn)過臉，看著溫庭芳。

時光流走。

每次，都沒有人注意到桂花巷12號女主人是何時離開的。桌上只有一張干凈得像一張宣紙一樣的盤子，盤沿上有一個唇印，唇印有時是紅色、有時是黛色、有時是粉色……從來沒有重復(fù)的顏色。

溫庭芳收了盤子，回到廚房。廚房里一點聲音也沒有，過15分鐘后，溫庭芳開了廚房門，開始敲著勺子。這天中午算是正式開張了。

溫大海滿臉笑容地站在大門口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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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12號女主人進店的時候，是上午10點半。

這個時候店里基本沒人。Martin站起來迎接她，拉開窗邊的一張椅子讓她坐下。

Martin解開她盤著的發(fā)，烏黑的長發(fā)一下子跳出來，很歡快的樣子。Martin的手指穿過長發(fā)，攏起來，再放下，如是者三。他點點頭，轉(zhuǎn)身去拿刀剪工具。

慧娟從鏡子里看著桂花巷12號女主人。她的半邊臉都被長發(fā)遮著，只留一個小貓一樣下巴微微挺立著。慧娟看到一道紅色的閃電，令她有些眩暈，于是趕緊走開。

只有在這一天，Martin的臉變得像一輪月亮，閃著光。他走路的姿勢像一條魚。

整個剪發(fā)的時辰是一個小時。桂花巷12號女主人靜靜地坐著，Martin幾乎可以聽到她的氣息。他有時會瞥一眼鏡子里她的臉，她正在盯著他，他的眼睛差點逃不開。

做完頭。桂花巷12號女主人起身。Martin拿過來他畫畫的本子，她轉(zhuǎn)過身去看著本子停滯幾秒鐘，然后合上本子遞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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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巷12號女主人消失那天，日出的時間是早上6點5分。美發(fā)店店主慧娟后來查了一下日歷，那一天也正好是一個農(nóng)歷初三的日子。

頭一天晚上，Martin心情很好，跟慧娟說：“姐，我?guī)湍阕鰝€發(fā)型吧，你給我做一次模特。”

慧娟倒是第一次享受到Martin的手藝。做完頭已經(jīng)是晚上11點15了，慧娟看到窗外的馬路上桂花巷12號的女主人走了過去。看起來她像是出了一趟遠門，手里提著一個大紅色的包。腳步如常地慢，走過窗前時，還似乎向里面看了一眼。她的下巴在燈光下像一只睡著的小貓，慧娟看了一眼，覺得一道紅光閃過。

Martin什么時候走的，慧娟并不記得了。

Martin看到了桂花巷12號女主人，她的長發(fā)竟然散開著，披在肩的左邊，像一邊黑云。

Martin跟在桂花巷12號女主人的身后走著，在燈光下，她的影子像是獨立的，有時影子跟他并排，有時影子走在了她的前面。她知道Martin在后面，會輕輕側(cè)一下臉，算是致意。

桂花巷12號的小門無聲地打開。Martin站在門口猶豫了一下，女主人扭過頭微笑著說：“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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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武林廣場西側(cè)有一條小巷叫桂花巷，桂花巷12號是一個公園。

桂花巷12號公園，百花齊放。沒有人知道這個公園里有多少種花。在桂花巷盡頭的一家美發(fā)店里，美發(fā)總監(jiān)Martin除了理發(fā)有一個愛好是畫畫，他的畫本上，每一頁都是一朵不同的花，看起來都像是一雙女人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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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州城向西20公里處有一個湖叫青山湖。青山湖畔有個農(nóng)家飯莊，老板姓溫。

農(nóng)莊的一道名菜是魚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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