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字是我春節如實記錄的一篇當地風俗,因文中牽涉地名,當閱讀量破萬時,某類人以影響當地形象為由,強行讓我刪了文字。
我就想,如果你們覺得這類情況有損當地形象,為什么這么多年不去改善呢?今天是我看到并寫下,明天還會有別人會記錄,怎一個“刪”字了得?
何況,寫作者對于文字之珍惜,如同善待自己精心養育的一個孩子。因此,我將地名隱去,朋友們如有疑惑,不必細問。家有女兒的可以網搜哪些地方觀念奇葩,畢竟我們都希望寶貝女兒結婚是奔向幸福,順順當當。
正文如下_____________________
春節回農村婆家過年,到達次日,公公說今天咱家不開火,都去堂姐家吃席,她家小兒子結婚。
我納悶,這個要結婚的弟,大兒子都上五年級了,還沒結婚?
家里人講,本來生了兒子要結婚,但他爸這個頂梁柱中風了,手忙腳亂顧不上,一拖再拖,這些年家里錢也被折騰光了,辦個婚禮順帶收點禮金。
好吧,屏幕前的你,大概睜大了眼睛,驚掉了眼鏡,但這,就是這邊農村多年來流行的婚戀風俗:先同居,生了男孩再結婚。
1,
我與老公跨省婚姻,相識于讀書工作的省會城市,幾年后在此結了婚。
結婚當日,老公家那邊只有公婆和小姑子到場,其他親人不僅沒到,連個禮金都沒有。我以為路途遙遠不便到場,后來才知我們結婚,婆家壓根沒有通知任何親友。
在我大女兒一歲出頭,某次婆婆和我聊天,說到“這么多年出的禮錢還沒收回”,我問“為什么不在老家辦結婚喜宴呢?”她脫口而出,“你們生了男孩再辦”。
說實話,我很不悅。
不悅的原因是女兒斷奶后,老公甩手掌柜一個,不管不問;婆婆呢,也不愿離開老家幫我帶孩。心理斗爭再三,母性讓我不得不辭了感興趣的工作,回歸家庭,與老公常年分居兩地,在娘家父母幫湊下撫育女兒。經濟上入不敷出的狀態讓我焦灼無奈,無價值感的抑郁情緒總是纏來繞去,使我不得心安。
婆婆這句“你們生了男孩再辦(結婚)”讓我很惱火。我道,“我現在沒有生二胎的想法,何況誰能保證二胎一定是男孩嗎(我的二胎還是女兒)?如果不是,你們是不是將我當成生育機器,直到生出男孩為止!”婆婆大概知道我的主意不會隨她更改,那年春節,她通知了親友,在老家辦了我們的婚宴,同時一起辦了她女兒的出嫁。此時,她女兒的兒子兩歲,我的女兒一歲半。
2,
我的婆婆生了我老公和小姑子兩個孩子,但愛的天平極度傾斜。
小姑子小我老公四歲。婆婆奶水不足,兩個孩子都是吃奶粉長大,但老公的奶粉總是調得稠稠的,小姑子的總是稀拉拉,用小姑子的話講“喝飽算完”。
公公下崗后,家里失去經濟來源。兩個孩子學習相差不大,但婆婆選擇讓老公繼續上學,小姑子則被輟學,幾年后外出打工。在婆婆生命后期住院時,小姑子請假去照顧。她問婆婆,你還記得不讓我上學你是怎么說的嗎?你說“你是女孩,以后要嫁人,我養老靠的是你哥”。婆婆說不記得這個事了。但這句話卻深深烙在小姑子的心靈深處,那是她生來不被母愛待見的創傷。在我建議她生個女兒當棉襖時,她一口拒絕,“才不生呢,家里重男輕女太嚴重,我怕生個女兒命運和我一個樣”。
雖然小姑子作為女兒打小被婆婆輕待,但在我的印象里,小姑子挺照顧婆婆的。很多被慢待的女兒長大后,迫不及待想遠離原生家庭,有多遠走多遠,但我這個小姑子每次休假幾天,總是回到娘家,幫婆婆清理鍋灶,買衣買吃,甚至洗頭液搽臉粉,事無巨細。
心理學上有個現象,說是女兒被原生家庭輕視往往有兩個結果,一個是拼命逃離原生家庭,一個是對原生家庭更好,以此證明“你當初對我不好,我要證明我值得你對我更好”。我希望,我的小姑子是真正想通,并意識到父母并非神,他們也會無知、犯錯、愚昧。然后在不委屈自己的情況下,心甘情愿反哺原生家庭,報恩曾經不善待她的父母。
當然,只想生個男孩,輕慢女孩的做法也讓不少地方性別比例嚴重失調,光棍越來越多,彩禮水漲船高。據我了解,這里的農村如果家底不厚,即便買車買房,男孩也容易被剩下。婆家一對50多歲的叔嬸,生了兩個男孩,叔叔咋咋呼呼,沒啥本事,嬸嬸腦殼不太靈光,拖著一條老寒腿一拐一瘸,背后瞧去,如同年過八十。家里兩個兒子連高中都沒念過,外出打工幾年,依舊光棍兩條,即使在春節相親旺季,也無人上門提親,真個是“生個男孩好喜人,長大卻也愁煞人”。
而堂姐家這個要結婚的表弟,已經35歲,頭發已經敗頂,滿臉滄桑,他和妻子已經生活十來年,如同左手右手般的熟悉,愛的感覺早已褪去。
這對“新人”在司儀的引導下,毫無激情地走著程序。當司儀問及新娘子“無論貧窮與否,你愿意嫁給眼前這個男人嗎?”我看到她眼神黯然,厚厚的粉底被魚尾紋劃出一道道的菊花開,她機械性回答著“我愿意”。此時,氣溫零下3度,她穿著婚紗,兩肩相扣,瑟瑟發抖,她不過想趕快逃離這個可有可無的婚禮現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