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歲末的一個大消息是，神秘棋手Master橫掃人類，后經證實，背后正是曾經打敗韓國棋手李世石而震驚世界的谷歌DeepMind研發的AI機器人AlphaGO。一時間，關于人工智能將戰勝、取代甚至滅亡人類的種種言論風聲四起，一種莫明的恐慌籠罩了新年的曙光。
就在2016年就要結束的那個晚上，快十點了，緊張期末復習階段的孩子終于做完了當天所有的功課，提議下樓走一走。天上飄著小雨絲，路燈明明滅滅，照著地面斑斑水跡。我們沒有打傘，孩子沿著路肩一跳一跳向前走，我在朦朧中看著那張歡快、專注、生氣勃勃的側臉，再一次想到：為了他，我可以去做所有的事。
也就是在那個晚上，一個叫羅振宇的自媒體人在深圳發表他的第二次跨年演講，他說他要連續講20年。他把人工智能的崛起看作是2016年的五只黑天鵝之一，他說人工智能是跟人類完全不一樣的存在。2016年，他的兩個女兒出生了，他說，原來他只是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從那以后，他也為了更好的世界。
就在我碼這篇文章前半個小時，我看了一個貼子，香港藝人黃偉文在鄭欣宜的頒獎典禮上說，他為鄭欣宜寫《女神》，是為了還她母親沈殿霞20多年前的一個恩情。20多年前，在他還個不知名的DJ的時候，肥姐卻特意繞道走到他面前，與他說話，溫暖了一個晚上沒人理會的他。他說：這個人情，是要還的。“能還給她當然最好；給不了她，給她的家人也好；給不了她的家人，給這個世界也好。”
預測未來是一件很奪眼球的事，所以《2012》成了當年票房之冠。預測未來也是一件很不靠譜的事，所以2012年12月21日平平安安過去后，那個千年的讖語就不再有人提起，但各種新的神奇論調總是不乏市場，輪番登場，帶著希望、竊喜、恐懼。這回，輪到人工智能。這其實是現代科技誕生以來，一個歷久彌新的話題，AlphaGO為它增加了新的調料。
我不是技術派，也無能預測人工智能的發展方向。但我想，在可以想象的未來，決定人類命運的，還是人類自己。是那個在路燈下蹦跳的少年，是那個既為了更好的自己也為了更好的世界而奮斗的中年男人和他的雙胞胎女兒，是那個20年前無來由發一念溫情的逝者和20年存一回報執念在心頭的生者，是這一個個會生長、會死去，也會延續的，帶著溫度的個體。
人類可能會被打敗，甚至滅絕。在深不可測的自然、宇宙面前，人類的歷史或許根本微不足道，千百萬年傳承只是幸運而已。
但是，需要憂懼的，還輪不到人工智能。
想要有更好的生活，才不斷改造了自然環境和社會環境；想要成為更好的自己，才不斷超越生理的極限；想留下更好的世界，才不斷克服人性中的諸惡。種種之力，集合造就了今天的人類文明，人工智能，只是人類文明長河中的一朵新的浪花。
有一天，人工智能也許會真的有自主思想，會自我進化。但它和人類之間，始終差別那一點溫度。但正是這點溫度，使人之成為人，使人在茫茫無涯的進化荒原中，尋找到方向，使人為善也為惡，使人在一次次把自己帶著毀滅邊緣又自我救贖。這一點溫度，使人在不可避免的成為工具的同時，也創造著目的。
宇宙，在無邊無際之外還有無盡幽暗；存在，在終極無意義之外是無盡虛無。在這個無可避免地不斷下墜的命運淵藪中，唯有一種力量，可供托舉。這種力量，讓人瞬間忘卻、無知無畏，以至知而后勇。每個曾經在路燈下注視過自己孩子的母親，每個曾經在他人的關注下感受過溫暖的心靈，每雙看到了自己身后世界的眼睛，都感受得到那種確定的力量。
“總在被模仿，從末被超越。”人工智能和人類之間，所缺的正是這點溫度，這種力量。
人工智能，只是人類文明的產物。在人類文明的邊界內，人類應該有自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