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李博移開連續四個小時對著屏幕的眼睛，伸了一個懶腰。完成方案沒有帶來一絲絲的成就感，反而加深了對主管的怨恨，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

“麻煩問一下，李博是誰。”一個大叔走進了辦公室。

“我就是，有什么事嗎？”

“外賣。”

李博才想起來自己還點了外賣，雖然這已經是兩個半小時之前的事情了。

“你們效率還真是高啊。”

“那當然，我們的宗旨就是滿足顧客的一切要求。”很顯然，大叔沒有聽出來李博的諷刺。

李博打量了一下大叔的身材，放棄了自己的想法，雖然急需一個人來發泄心中的不忿，但是他也不想鼻青臉腫的回家。接過外賣，李博準備打卡下班。

“謝謝。”安靜的辦公室打卡機的聲音顯得有點詭異。

“你才下班啊？”李博還沒走出辦公室就聽到有人叫住他，看來加班的不止他一個。

李博停了下來，向她走去。小涵還是曉涵，李博不清楚這個女孩的名字，甚至連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其他人都是這么叫的，姑且就叫曉涵吧。

她和李博一樣，都是今年剛進來的。人如其名，曉涵是那種最普通的女生，頂著比李博還厚的鏡片，穿著普通的衣服，做著普通的工作，有著普通的生活，連最喜歡的歌都是普通DISCO。

“你不是也還沒走？”雖然有點不道德，但是還是抵擋不住那點小幸災樂禍。

“主管下班前跟我說明天開會，我做ppt做到現在。”曉涵一口一個無奈，嘴上說著手上關著電腦，“明天早上再來弄，一起走吧。”

“嗯。”李博應了一聲。

兩個人走到電梯前，外賣大叔也在。

“你怎么不吃啊？”

李博有點聽不懂他的這句話，不知道是正常疑問，還是故意挑釁。他剛準備回擊，一道閃電劈開夜空，隨后一聲響雷，李博忘了自己剛剛想說的是什么。

“電梯下樓。”冰冷的機器女聲響起來，電梯到了。

三人走進電梯，李博按下一樓。電梯剛降下三層，又是一聲雷。這次沒有嚇掉李博想說的話，不過，嚇停了電梯。還有燈。

他們三個人，天亮前應該出不去了。

（二）

會議室內，煙霧繚繞，桌子兩遍稀稀拉拉坐著人，正中間老大模樣的中年人無視門外邊貼著的禁止抽煙，瞇著眼睛吐著眼圈。空氣一片安靜。

“最近節目的收視率下降得厲害，你們有什么想說的嗎。”良久，老大開了口。

沉默，每個人都是低著頭，或是看手機，或是在本上涂畫著什么。

“都不要看手機了。”老大敲了敲桌子，空中的煙快速變幻著，“有什么想法盡管說出來，讓我們來討論一下。”

“來來來，把手機都收起來。”老大又開始敲桌子，聲音比上一次大很多。

十幾號人紛紛熄掉屏幕，作思考狀。

“我覺得現在我們的節目目前最主要的問題……”

“我不需要你提出問題，就說怎么改有人看。”眼鏡男剛說一句話就被老大打斷了。

看著老大手中的煙，眼鏡男也沒有繼續再往下說下去。

會議室又陷入了沉默。

“怎么不說話了？大家暢所欲言，我們……”

“叮嚀~”老大的手機響了一下，“第四位遇害者出現，犯罪嫌疑人鎖定為連環殺手。”高亮的屏幕上，推送了這么一條新聞。

（三）

李博打開手機，靠著微微的光亮看清了他們的處境。外賣大叔還好，雖然沒有說話，倒也沒有太慌張。曉涵就不行了，不斷的敲著電梯，喊著救命，畢竟在這個時間和兩個男人被困在電梯里，任何一個正常女人都會感到害怕。

“這個點不會有人來的。”外賣大哥冷冷的說道，“緊急按鈕現在就是個擺設。”

“那我們要在這里困一晚上嗎？”曉涵明顯有些激動。

不同于他們，李博清醒很多，他拿出手機撥著號碼，手機上的無可用網絡告訴他，都是徒勞。

“聽說移動信號都覆蓋到珠穆朗瑪峰峰頂了。”外賣大叔打趣到，“放心吧，這里是不可能有信號的。”

“你怎么知道。”李博無意說出這句話，他只是對外賣大叔的不作為感到不爽而已，“多試試，總比什么都不做好點。”

“我在這個電梯里打過的電話比你吃過的外賣還多。”李博才想起來外賣大叔的工作，在這方面他比李博要專業的多。

“那你說應該怎么辦？”

“等唄。”

“那我們要等到什么時候？”曉涵依然處于失控狀態，不停用力摁著緊急按鈕。

“你要有辦法出去的話，就出去吧。”外賣大叔冷靜到李博都有些訝異。

在又一輪呼叫無果后，曉涵也終于是放棄了，一屁股坐在地上。沉默好久才緩緩說出一句話：“看來只能等到天亮了。”

（四）

“直播的形式對于節目的要求太高了，我們演員的素質也不一定能夠達到那種高度，如果一旦搞砸了，不就是在鬧笑話嗎！”眼鏡男激昂的表達著自己的觀點。

“我覺得直播雖然有可能存在各種瑕疵，但是也有著自己的優勢，比如真實性強，觀眾很容易代入，而且現在直播風潮這么熱，我們應該勇于嘗試新鮮事物。”眼鏡男對面的制服女不緊不慢的解釋著。

“楊寒說的有點道理，直播是可以用來嘗試一下，如果效果好，以后還可以推一個系列。”老大對制服女的想法表示贊同，其他人也附和著表示同意。

“既然形式定了，那么我們直播什么？”老大熄滅手中的煙，兩邊各掃了一眼。

會議室又陷入了沉默。

“既然主打真實的話，那劇本就不能太夸張，不僅脫離現實，操作起來也很困難。”眼鏡男突然發話，老大點了點頭，對眼鏡男這番話表示贊同，眼鏡男看著老大同意也是長舒一口氣。

“現在什么都講IP，我們也可以根據IP做場直播。”一個面目清秀的實習生怯生生說了自己整場會議的第一句話。

“IP哪有那么容易，自己想的沒什么影響力，買別人的如果最后達不到效果又是白忙。”

老大聲音不大，但是臉上的不認同顯而易見，實習生臉上像火燒了一樣，桌下的雙手絞成了畸形。

“這倒不一定。”制服女半舉右手，手機屏幕上的一條新聞進入眾人眼球。

“你是說……”老大看到的正是之前他手機推送的那條新聞。

“現在這個連環殺手正是一個大IP，我們就根據這個，來直播一場兇殺的戲份，這么真實刺激的IP，相信應該沒有人不感興趣。”

（五）

“我們真的要等到早上嗎？”坐下沒多久，曉涵又轉向李博。

“如果有人在這個點來這棟樓，恰好會修電梯的話，我們應該能夠早點走。”李博沒說話，大叔先開了口。

曉涵聽了外賣大叔話里戲謔的口吻，臉上有點不開心，還好電梯里暗，沒有人發現。似乎就是在同時，電梯里最后從手機上傳來的光亮消失了，手機沒電了。

“手機沒電了嗎？”曉涵的聲音里有一絲害怕。

“有電沒電也沒什么區別，反正也用不了。”李博的聲音依然平靜。

“可是我怕黑。”黑暗中曉涵顫抖的聲音自帶恐怖特效，“你說會不會有鬼啊？”

啊字剛落，電梯里又亮了起來，光源正是外賣大叔手中的手機。突如其來的亮嚇到了曉涵，身體輕微的一抖。

“看來你除了怕黑，也怕亮啊。”

聽了大叔這句話，曉涵臉蹭地紅了。

“我說你們怎么這么晚才下班，害得我都跟你們困在一起。”

你要是外賣送的快點，能跟我們一起嗎？心里這么想，李博卻是沒說。不過，李博好像想起了什么，左手拿出一個袋子，正是大叔送的外賣。

“先吃點吧，李博打開袋子。”對著其他二人說道。

看著李博遞來的筷子，曉涵也是不客氣，接過就吃了起來，應該也是餓了。

“你要嗎？”

“不用了。”

見大叔拒絕，李博也不再邀請，拿了個勺子就開動了，他上次吃東西還是中午。

（六）

“那就在飯里下藥，兩個人吃了飯就昏睡過去，這個時候兇手再動手。”

“你這個太簡單了，沒表現出兇手的變態和殘忍。”

“干嘛要那么復雜，我們要的就是真實。”

“可是……”

不同于之前的氣氛，現在的會議室異常的熱鬧，似乎是在討論直播的內容。

“要我說，兇器一定要用刀，要把這個連環殺手塑造成一個特別普通的人，就像周星馳的電影，主角都得是小人物。”

“我不同意，連環殺手的主要特征就是變態，就應該是帶著金絲眼鏡，文質彬彬的那種。”眼鏡男依然保持著之前的活躍。

“好了不要吵了，我覺得小周說得有點道理。”小周就是那個說兇器是刀的那個，“這樣吧，我們一項項舉手表決，同意兇手下藥的舉手。”

……

（七）

“嘿！”

“有病啊你！”

“看什么呢？這么投入。”

“這是真人直播，兇手就要動手了，可精彩了。”寢室里，男生給室友解釋完，兩雙眼睛都望向盯著屏幕中緩緩站起的人。

“老大，快看。”眼鏡男用近乎哭出來的語氣叫著，“同時在線快150萬了。”

“我知道，我也在看。”雖然是不耐煩的語氣，但是聽得出來，老大很開心。畢竟，平時他們的視頻點擊量最多也就這個數。

這兇手怎么不像啊。雖然沒說，但是老大從節目一開始就有這個想法。大概是一直帶著帽子，又化了妝的緣故吧。他用這個想法打消了自己的疑問。

屏幕中的外賣大叔站了起來，李博和曉涵早就已經躺在了地上，那盒放了安眠藥的外賣盒也是打翻了。按照劇本來說，接下來大叔應該是拔出刀刺破他們身上的血袋，然后打開自己之前做了手腳的電梯逃跑。如此，直播就完滿結束了。

外賣大叔從袖子中拿出匕首，慢慢接近二人。

誰說直播演員達不到要求，這一段大叔就演得很精彩啊。老大在心里暗暗地說道。

“叮嚀~”又是手機的推送消息，老大伸手就要去關屏，但是屏幕上的連環殺手四個字還是驅使他解開了屏幕鎖。

“又一男子遇害，疑是連環殺手所為。”、“一男子云峰大廈附近遇害。”、“上衣下衣均被脫下”。

?看著屏幕上這些字眼，老大頭有點暈，不停揉著太陽穴。云峰大廈就是他們直播的拍攝點，雖然這個想法有點不可思議，但是他心里隱隱感到不安。

他關掉手機屏幕繼續看直播，大叔已經蹲到二人旁邊。

他慢慢轉過頭，剛好側面對著斜上方的鏡頭，嘴角彎了一個弧度，露出了不易察覺的詭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