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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我記事起,便有一棵樹,扎根在了我的腦海當中。
現在回憶童年,大多是零碎的記憶,而那些關于姥姥家的零碎的記憶中,都有核桃樹的影子。那些核桃樹的影子,是我在姥姥家度過的最美好的童年。
每年春天,總能看到核桃樹上新長出的嫩綠的葉子,像是畫外的人用綠油筆突然一下子點上去的色彩,綠的突兀。這不難想象,姥姥家的冬天很冷,時間又很長,上一年的舊葉早早的就都覆蓋在了地上,整個冬天都是灰色的,還帶著一絲寒意和死寂,眼睛正適應了灰色,又被綠色給刺的扎眼。
夏天最快樂的時光是躲在大核桃樹下乘著涼和小伙伴們一起嘻戲玩耍。核桃樹的葉片不小,一片和一片的又挨得很緊,像是整齊排列的士兵。正因為這種排列方式,就使得陽光毫無辦法從葉子的縫隙中穿過,核桃樹下便成了一片沙漠中的綠洲。那時最大的愿望就是爬上這樹,把自己掛在樹上,融進這樹,而不是抬頭忍著脖子的酸痛望著這棵樹。
可不知從何時起,小時候如此喜愛這棵樹,隨著年齡的增長,對這樹的感情卻好像漸漸的有些淡了。不再總想著爬上樹冠眺望遠方了,也不再忍著脖子的酸痛靜靜的站在樹下仰望這樹了,更好像記憶之中這樹的影子也變得淡了。去姥姥家的頻率逐漸降低,總是被各種事由擋住回去的路,就是有時去了,也像是在走過場,匆忙的去,推開老舊的鐵門,問候幾句,吃頓飯便又抬屁股匆忙的走了,也顧不得再看看這樹了,如此這般,不厭其煩。
現在的關于核桃樹的秋天,就只有枯黃又卷曲的葉子和姥姥從樹下拾起的核桃了。與那時極為不同。那時秋天的快樂就是和伙伴們小心翼翼的撿起地上已經曬干的樹葉,一張張拍開,跳著踩在腳下,發出干脆的聲音。那時的秋天是有聲音的。那樣的秋天也是隨著干脆的聲響一起踩碎在腳下再也拾不起來的。姥姥將掉落在地上的核桃一一拾起,裝在口袋里,給每個人都分一些,帶走,這一帶,仿佛把核桃樹也帶走了。有落在地上的核桃,自然也有還掛在樹上。我每看到已經葉子都落完的核桃樹上,那幾顆仍頑強的連在樹枝上的核桃,都會不禁感到好奇,為什么它們還不掉下來呢?這個疑問我還未問出口,姥姥就好像讀懂了我的心思,她一邊彎腰撿著核桃,一邊又像是自言自語亦或是對我說道:“這幾個老核桃啊,還不掉下來,就這么不想離開樹嗎?”說完了干笑兩聲。我看著她,愣了一下。
冬天,坐在溫暖的屋子里,吃著核桃,想著核桃樹。掛滿雪的核桃樹,會不會冷呢?可能它已經習慣了冷。它光禿禿的沒有一片葉子,它會感到無聊寂寞嗎?我想,它能習慣冷,卻不能習慣無聊和寂寞,但是又不能不忍受無聊和寂寞。我想,它可能也會哭吧。我竟覺得有些對不起它了。小時候我總能陪著它,它看著我玩耍打鬧,它給我陰涼,給我它最珍貴的產物――核桃。它看我長大,也感受到了我漸漸冷淡的態度,它也看著我來去的匆忙,看著我離它越來越遠……
但它能知道嗎?我真的還記得它啊!
這核桃樹,長在姥姥家的門前,也長在我的心里,扎根的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