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偉穿著一身西裝,雄赳赳氣昂昂,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一大早起床,梳洗打扮,終于出了門。
手里捧著一束鮮花,去迎接她的新娘,鞭炮齊鳴,禮花滿天,小偉咧開嘴露出兩排白白的牙齒,暢想著美好生活。
身后一個老太太蹬蹬跟上了小偉,非要往小偉口袋里塞兩顆煮雞蛋,說娶親是個體力活,可不能累著了,小偉哭笑不得,拍拍老太太的肩膀說,“奶奶,放心吧,我不餓,您快回去吧。”
老太太還是不放心,一溜煙跑到車前,鉆了進去,沖著小偉招手,“奶奶的乖孫,快上來,我不放心,他們難為你該怎么辦?”
小偉有些無奈,奶奶從小就是這樣,對他各種不放心,上學一定要把他送到校門口,如果不是因為門衛攔著,一定會沖進教室,寸步不離。
伴郎和司機低著頭,肩膀不停地抖動,小偉知道他們一定在笑,沒辦法,還是鉆進車里,拉著奶奶的手,各種勸說,撒嬌賣乖,奶奶很固執,就是不下車。
無奈,只能帶著奶奶一起去接新娘,奶奶拉著小偉的手,笑開了花,小偉也只能嘆氣一聲,從小被奶奶養大,知道不符合規矩,也沒有辦法。
到了新娘家門口,鞭炮齊鳴,小偉攬著奶奶的肩膀,怕她被鞭炮聲嚇到,奶奶倒是無所謂,一雙手捂住小偉的耳朵,嘴里念念有詞,“寶寶不怕,有奶奶呢。”
小偉哭笑不得,他已經不是三歲的小孩了,已經是三十歲的大男人了。
到了新娘子家,自然要喊門,伴郎們一涌而上,把門敲得咚咚響,門終于開了,一雙芊芊玉手伸出來要紅包,其中一個伴郎急忙把準備好的紅包送上,各種猜謎語,俯臥撐,一番折騰,終于進了門。
新娘子端坐在床上,大大的婚紗裙擺把新娘子蓋得嚴嚴實實,伴郎們像猴子一樣,上躥下跳,終于在柜子頂上找到鞋子,小偉接過鞋子,單膝跪地,虔誠地給新娘子穿鞋。
喜氣洋洋,大家都在起哄親一個,老太太不干了,她的乖孫兒,怎能跪人?一把扯起小偉,怒氣沖沖指著新娘,說新娘子不懂事,欺負人。
熱鬧的氣氛有些尷尬,新娘子和伴娘們才發現屋里有個老太太對著她們怒目而視,小偉急忙安撫老太太,各種好話說盡。
老太太不依不饒,讓新娘子發誓以后好好照顧小偉,說小偉還小,新娘子傻了眼,老太太她是見過的,只是那時候只覺得老太太慈祥,可愛。
最終,新娘還是上了車,多年的感覺不能因為老太太幾句話而告終,婚禮還算順利,敬茶時,又是一番教導,無非是什么三從四德,勤儉持家,新娘子徹底傻了眼,這是嫁了一個什么人家?
到了敬酒的時候,小偉父母還算通情達理,攔著眾人不讓勸酒,特別對三個伴娘,都是小女孩,喝不了酒,不要為難人家。
可是,老太太不同意呀,這可是大喜的日子,怎能沒酒?一直說他們年輕那會,哪有不喝酒的,新娘子徹底火了,三個伴娘可都是她閨蜜。
最終,不歡而散,小偉父母開始勸說,讓老太太不要管了,開開心心養老不好嗎?結果老太太火了,一拍桌子,一把鼻涕一把淚訴說,“我辛辛苦苦把小偉養大,你們兩個啥都不管,這小偉結婚了,我怎么能不管?”
一時間,大家都不說話了,都知道,小偉父母年輕時外出闖蕩,把小偉留給老太太照顧,可以說是兩個人相依為命,后來,小偉父母闖出點名堂,小偉也已經初中畢業。
大家都很沉默,誰也不能說老太太無理取鬧,小偉始終是老太太養大了,每次小偉父母說句小偉的不好,或者是單純的建議,老太太都不依不饒,小偉也永遠是站在奶奶那一邊。
可能是母子情分不深,在小偉大二那一年,小偉父母又生了一個孩子,也是一個兒子,和小偉不同的是,小偉父母寸步不離,親自照顧衣食住行,絕不假手于人。
雖然說血濃于水,可是,小偉和父母之間始終隔著一層,可能是缺了童年的陪伴,小偉父母也只是搖頭嘆息。
好不容易小偉要結婚了,急忙買了大房子,車子,想要拉回小偉的心,可惜,小偉始終都是淡淡的。
新娘子穿著紅艷艷的禮服,舉著酒杯,不知如何是好,從不知道還有這樣的內情,站在那里 ,扯了扯小偉的衣袖。小偉握著她的手說,“小茜,我是奶奶養大的,我希望你以后要孝敬我奶奶,要聽奶奶的話,”小茜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她不知說什么,孝敬老人是應該的,可是,聽話,是什么意思?
一場婚禮,在小偉父母和奶奶爭吵中結束了。
小茜和小偉收拾行李準備去度蜜月,奶奶顫顫巍巍地跑來,哭得很是凄慘,抱著小偉不撒手,小茜站在那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她就不明白了,有什么可哭的?不就是讓老太太不要管太多,安心養老嗎?
都說婆媳問題多,小茜覺得她和小偉奶奶之間,以后問題也不少,她們之間代溝更大,就說奶奶說的三從四德,相夫教子,她就做不到。
生活還要繼續,蜜月在奶奶的哭聲中度過,也只是嘆息一聲,小茜開始工作,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歸。
相愛容易相處難,大概說的是她和小偉,小偉十指不沾陽春水,什么都不會做,連最基本的洗衣服都不會做,內衣都是老太太幫著洗,一問才知,老太太把他當小寶寶一樣照顧。
到了現在早上不愿意起床,老太太還能端著飯碗,一勺勺喂飯,曾經她只知道隔輩親,果然是親。
小茜躺在床邊,看著他們兩個一個喂一個張嘴吃,不亦樂乎,她就沒有那么好的待遇了,對她就像舊社會的兒媳婦一樣,要知書達理、勤勞能干。
婆婆在客廳遞給她一個蘋果,也是搖頭嘆息,小茜算是知道了,婆婆和老太太關系并不好。小偉小時,并不是婆婆不愿意把小偉帶在身邊,而是老太太一哭二鬧三上吊,硬要把小偉留下,從此挾天子以令諸侯,勞苦功高。
小茜和婆婆相顧無言,吃著碗里的飯,她們兩個倒是成了難兄難弟,互相對望,可能是從小就習慣了奶奶這樣的照顧,絲毫不覺得有什么不妥,坐在客廳的地毯上,雙手拿著游戲柄,奶奶拿著葡萄一顆顆投喂,嘴里不停地說,“奶奶的小乖孫,真乖。”
小茜的眼珠子差點掉下來,這是三十歲的男人嗎?怎么感覺像三歲的小孩子,還一副求表揚的模樣,咂摸著大嘴。
扭頭再看看小偉十歲的弟弟,拿著拖把在墩地,看著小茜說,“嫂子,你歇會吧,平時上班那么累。”
日子一天天過,小茜懷孕了,最開心的莫過于老太太,撫摸著小茜平坦的肚子喊“我的重孫兒,我是太奶奶,”小茜想說,“萬一是個女孩呢?”看著老太太殷切的目光,沒有說出口。
第二天,小茜還沒出門,老太太就跑了出來,要跟著她上班,讓她把工作辭了,在家好好養胎,小茜勸說不住,問了句,“我辭職了,拿什么養孩子?”
老太太頭一抬,很有底氣地說,“讓你婆婆掏錢養,小偉小時候她就不養丟給我,孫子再不掏錢,她還人嗎?”
小茜徹底明白了,合著是她們婆媳之間的戰火要燒到她這里來了,趁著老太太不注意,出了家門,一路小跑上了車,拍了拍胸口口,還是去工作安全,這要是在家,還不得臥床休息,她徹底就成廢人了。
老太太很生氣,好在小偉接受了社會這所學校的洗禮,雖然生活不能自理,但還懂得人情世故,把老太太勸住了,小茜得以脫身。
終于,到了生產的時候,婆婆跑前跑后,花大價錢請了一個月嫂,小茜很開心,拉著婆婆的手謝謝,相對婆婆親自照顧,她更喜歡和月嫂相處。
老太太很不開心,她的權利被奪了,月嫂把小孩子照顧得很好,老太太沒了用武之地,一直攛掇小偉把月嫂辭了。可惜,小偉不敢,他怕小茜會不要他,他忘不掉小茜把他游戲機砸在地上的模樣,掐著腰,指著他說,“再敢在床上吃飯,玩游戲,就不是砸游戲機這么簡單了。”
生活歸于平靜,老太太時不時會鬧出點事情,小茜不怕,她有公婆撐腰,老太太嚎啕大哭,覺得一大家子人都欺負她,連她的寶貝孫子都叛逃了,小偉左右為難。
沒辦法,小偉并不是一個多有能力的男人,有著一份普通的工作,住的大房子,開著好車子都是父母送的,他能怎么辦?他沒出息地認命了,“有奶就是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