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來,我最關注的一個詞是“原生家庭”。倒不是我刻意去關注,是它常常映入我的眼簾,或者吹入我的耳膜。一個人的成長,個性,命運都與這個“原生家庭”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當下的理論是把一切的好與壞,對與錯都歸結為“原生家庭”。但我卻不敢茍同,相反,我認為不應當讓“原生家庭”承載太多。
最簡單的就是同一個家庭出來的兄弟姐妹,有的差別真的是天上人間。要說都是家庭造就的影響,那這個家庭就該是分裂的家庭。然而有些家庭并沒有被分裂。
我的好友Y是我高中的死黨。我離家出走時第一個想到的是去她們家避難。她也是毫不猶豫收留我的人。那時她和我家只隔幾座樓,她父母是雙職工,家境殷實。她爸爸是四川人,媽媽是西安人。她有個大姐在西安工作,她下面一個妹妹,和一個年齡相差較大的弟弟。因為她家里有錄像機,我們同學經常聚在她家看租來的港片,要么是一起看動畫片唐老鴨和米老鼠。她的弟弟長得白白凈凈,很乖巧,自然在家里也最得寵。總之,每次去她們家都有一種濃郁的溫馨氣息。我幻想著將來有一天我也有這樣一個溫暖的家。
后來我考上師專,雖然在同一城市,但我很少回家,即使周末回家,也是短暫的逗留。之后Y也去了西安生活。我們聯系得少了。有一天我驚聞一則消息:院子里有一家的小男孩被綁架了,并且被撕票了。更令我震驚的是此案是Y的弟弟伙同其他幾個未成年少男干的。他們在外面躲了幾天被捉拿了。那時他應該只是十幾歲的少年而已。后面才知因為他的爸爸風流倜儻,和同單位的一個女人好了,Y的弟弟氣不過,把這個女人的兒子綁架撕票了。細節知道得并不多,但結果是Y的弟弟被了死刑,后來槍決了。那時Y在西安,知道此事后她兩頭奔波。后來她把父母接到了西安,從此離開了西寧馬坊家屬院。這么多年,我們一直沒有主動聊過這個事情。但我知道她和她的家人那時是很艱難地度過了那些歲月。如今她的父親和母親還一直生活在一起。她和他們感情一直很好,時常去照看他們。她失去了心愛的弟弟,她的父母失去了至親的兒子。好在他們沒有互相癡怨,憎恨,我看到的和聽到的是他們仍然像小時候一樣相愛。
再說我,之所以離家出走,是因為那時我和繼母關系很緊張。她脾氣不好,我個性又強,連我爸也無能為力。我爸常常出差,家里也沒有電話,很多事情不能及時溝通。再者我爸和我繼母也會因為很多事情干仗。為了生存,我只有出走。如今回望,我只看到流金的歲月。畢竟,那是我成長中不可避免的道路。唯有自強,才可以讓自己有力量。唯有有力量,才有能力去接納,去原諒,去愛。
后來我和我的繼母關系很好,在我懷孕幾個月時她就從西寧來北京照顧我,后來照顧我的孩子,我是非常地感激她。我和我同父異母的妹妹也很好。我和老公幫父母在燕郊買了房,他們也是滿心歡喜。我承認“原生家庭”對每個人都有巨大的影響,但是如果把一切的根源都怪罪到原生家庭上,也是有失偏頗的。而且那樣會禁錮自己的頭腦,讓自己陷入無法自拔的困境。我們都有頭破血流,淚眼婆娑的黑暗時代,但正是這樣的暗才顯出那微弱的光,順著光才能找到我們前進的方向。與其自上而下地追朔,不如自下而上地努力。讓自己發光,溫暖自己,照亮別人。
看到二美,梅,依依,壯壯,井姑娘的曾經,我也會想起我的過往。壯壯說:世間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或者我可以理解為生死是大事,其余都是小事。而生,我無法決定,死,我也不可預知。然而,要生要死卻是我必須面對和抉擇的。有時雖然生著,心卻如死一般;有時,即使死了,也像生的一般生動。有時舊有的我死了,迎來新生的我。生死之間,像蛇蛻皮一樣,總是會經歷。這樣想著,我連死也不怕了。去理解,去接納,去原諒,去愛,就是我一生的功課。二美說愛有五種語言:肯定(欣賞),陪伴,肢體接觸,服務,禮物(送)。這些都是行動的詞。的確,愛不是說出來的,愛是做出來的。不管生活帶給我們什么,只要緊握愛的手杖,就有力量走下去。
以前照相我不會笑,因為沒有力氣笑。如今,照相我只會笑,因為笑,讓我感覺我還活著,我還愛著,好像有一束光照耀我前行。